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布受天下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================= 书名:抑郁王妃治愈日常 作者:燕堂 文案 杨意被现代断袖骗婚,患上了抑郁症,穿到古代后,惊闻未婚夫也是个断袖,她暗下决心,一定要想法儿退亲! 杨意的抑郁症并没有因穿越而消失,但她惊喜地发现,她流泪时竟然能看到别人的心思。凭着这项技能,她斗过了坏心的继母和妹妹,赢得了父亲和哥嫂的喜爱,日子过得很是滋润。 可是唯独亲事却怎么也退不了,以前对她这个未婚妻不屑一顾的豫王,突然又非她不娶了。而杨意偏偏看不到他的心思,流再多泪都不行…… 内容标签:穿越时空 宫廷侯爵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杨意 ┃ 配角: ┃ 其它: ================== ☆、抑郁的穿越(修)  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,闪电如毒龙一般,一条条地闪过,紧跟在后的是如同在耳边炸响似的惊雷。天下起了瓢泼大雨,刚刚下午两点,就暗沉沉地黑了下来。      杨意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,恨不得能立马被雷辟死!   这样的生活,她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      杨意十二岁时,母亲患病去世,父亲很快娶了继母,又生了一个弟弟。从此以后,杨意在这个家里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。   她每天放学后洗衣、做饭、打扫卫生,什么活儿都干,可还是被继母嫌弃。她从一个活泼开朗、无忧无虑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自卑、敏感、沉默寡言的少女。      上大学时,父亲直截了当地说:没钱!   杨意靠着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完了学业,找了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,租了一个小房子。她本以为日子又可以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了。      后来,经人介绍,她认识了她后来的老公,李松。   李松人长得帅,工作又好,谈了半年多恋爱,他对她总是温柔体贴,杨意以为自己找到了块宝,终于苦尽甘来了。      可是结婚当晚,李松就很痛苦地对她说,他那方面功能有些障碍,无法与她同房。   杨意那时很天真,还傻傻地安慰他,可以到医院去治,只要配合医生,一定会好的。      婚后的日子,除了那方面,应该说还是不错的,李松工作虽然忙,经常加班,但他会给她家用,偶尔不加班的时候,还会下厨做饭。   下雨的时候,李松还会打电话提醒她带伞。      杨意从十二岁后,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,给她做过饭吃,就是这些温馨,让她感动,虽然他的“病”一直治不好,婆婆催着要孩子时,她也同意调试好身体就做试管。      谁知那一次她出差提前回来,看到李松与一个男人……   杨意当时就奔溃了,哭着坐在了门口,只觉天旋地转,所有的人都将自己抛弃了……      二人协议离婚,杨意又回到了以前的出租屋,可是却患上了抑郁症,失眠,莫明其妙就想哭,不想跟人交流,总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。      她知道这样不行,她努力让自己开朗起来,刚刚有一些起色时,前婆婆知道了她们离婚的事,找到了她单位去,说她当时收了五十万的彩礼,离婚了就要还回来。      杨意当然不承认,她当时可是一分钱彩礼都没收,前婆婆就在单位打滚撒泼,甚至扬言要告到法院。   后来杨意才知道是她父亲和继母偷偷地收了人家钱!      简直是晴天霹雳!怪不得家里有钱给弟弟买房了!   她回家去要钱,继母就要死要活,说她要逼死她。前婆婆时不时也会到单位去闹,搞得乌烟瘴气的。   今日单位领导找她,让她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上班。      家没了,工作也要失去了。杨意背着包出了单位,冲进了漫天飘洒的大雨中,她没有打伞,任疯狂的雨水打在单薄的身子上,冰凉、肆意。      要是此刻能死了就好了,一了百了。      杨意昏昏沉沉地,如同木偶似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。突然一阵狂风吹来,将一户人家放在阳台上的花盆吹落下来,不偏不倚,正好砸到了杨意的头上……      刚刚过完元宵佳节,京城的大小府第依然灯笼高挂,洋溢着欢乐的余韵。      敬国公杨大人府上却是一片啼哭声,因为府上的二姑娘在元宵灯会上不小心掉到了河里,救了一夜,还是不中用,眼看就要咽气了。      “我苦命的儿啊!你怎么就丢下娘去了啊!你叫娘可怎么活啊!”一个身着华服,将近四十的中年妇人扯着嗓子干嚎着。      这声音如破锣一般,震得杨意的脑袋嗡嗡直响。那巨大的声响如放射波一般,一圈一圈地荡开,杨意怀疑自己的头都要炸开了!      她艰难地张了张嘴,想说:“闭嘴!”      奈何还没发出一丝声响,就眼前一黑,又晕了过去。      杨意再一次醒来是两天后了。      一睁眼,只见满屋子古色古香的家具摆设,虽清新雅致,但这不是她的屋子!      床边围了一群人,全都是不认识的陌生人!      这些人七嘴八舌的,有问她身子怎么样的;有双手合什庆幸她终于醒来的;还有问她饿不饿,想不想吃东西的。      这,难道是穿越了??!!      没有死成,杨意也不知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。不过被这么多人围着,她心里下意识地怕得很,仿佛又回到了单位,被一群人围着,指指点点。她白着脸,抓着被子向后缩了缩。后面是墙,缩无可缩。      她有些恨自己的抑郁症,总是克服不了内心的恐惧,只要是在满是陌生人的地方,她就恨不得找个地洞藏起来。      一个满头珠翠的圆脸妇人坐到她床边,拉了她的手说:“意儿,你可算是醒了。这几天把娘急得呀,饭也吃不下,觉也睡不好。”      被陌生人拉着手,杨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,可是她强忍着没敢抽出来,怕人家看出她的破绽。      另一个穿樱草色梅花竹叶袄的年轻女子看杨意不说话,就道:“妹妹刚醒来,身体还虚着呢,不如先吃点东西再说吧。”      她声音轻柔,杨意不由得心下有些放松,偷偷瞅了她一眼,又快速地低下了头。      那圆脸妇人很不高兴地哼了一声,说:“难道娘不晓得?用你多嘴!”不过还是叫人去备饭了。      接下来的几天,杨意一直都不说话。从每天来探望的人以及丫环婆子们的谈话中,她知道了这具身体的原主也叫杨意,是敬国公杨大人的大女儿,在堂姐妹中排行老二,上头有个哥哥,比她大十岁,与她是一母同胞。下面还有一个妹妹,一个弟弟,是继母孙氏所生。      那天说话的圆脸妇人就是继母孙氏,年轻女子是嫂嫂文氏。      这一天天气晴和,冬日干净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格透进屋子,在地上透上了星星点点的图案。      吃过早饭,丫环们利落地收拾好房间,又在靠近窗户的楠木案几上铺上了宣纸,放了颜料毛笔等物,就出去了。      见屋里没有人,杨意终于从床上起来了。      看到宣纸和颜料,她的眼睛一亮。杨意唯一的爱好就是画图,不由得被吸引了,拿起笔,三下两下勾出了一个简单的荷塘图。      一个穿着葱绿色掐牙背心的丫头走了进来,在桌子上放了一杯茶,又悄悄出去了。      她一出去,就有几个丫环婆子围了上来,小声议论起来      “怎么样?姑娘起来了吗?”      “起来了,正画画儿呢。”      “啊?还真画画儿呢?看来还是大奶奶说的对,姑娘根本就没有傻。”      “那姑娘怎么这么些天,一句话也不说?”      “许是呛水,坏了嗓子吧。”      “可是大夫都说二姑娘可能是傻了。”      “傻了还会画画儿吗?”      几个下人正讨论着,突然院中进来两个人,正说得热闹的丫环婆子们吓得敛声屏气,垂手侍立一旁。一个丫头要去通报,被其中一男子制止了。      屋里,杨意正准备给荷塘图上色呢,就听帘栊声响,一个男子洪亮的声音传来:“妹妹,王爷来看你了。”      杨意扭头,见两个男子进了屋,一个是自己的哥哥杨尚志,另一个身材高大挺拔男子她并不认识。      那男子穿着石青色锦衣,腰间系着白色绣金线蟒纹腰带,鬓发整齐的梳起,带了一个纯白玉冠。整个人气宇轩昂,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。      杨意打量的眼神正撞到他眼里,他俊目之中光华灼灼,神情中却透着一丝冷淡。      “意妹妹可好些了?”那男子开口,声音清越。      杨意最怕的是那种市井妇人,尤其是看着就泼辣的,对于这种浑身散发着贵气的清冷型人物倒不怎么怕。      见他问,不由答道:“嗯,好多了,多谢王爷。”      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些甜糯,杨意自己都愣了一下,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好听。      杨尚志见妹妹开口说话,高兴地差点跳起来:“妹妹,你终于说话了!”      转头又对豫王说道:“还是王爷厉害,这么多人问妹妹话,她都不说一句,您一来,妹妹就开口了。”      豫王也不接话,只拿出一个长方形的红木雕漆盒子,对杨意道:“这是母后叫我送来的玉如意,给意妹妹压惊。母后还说,等妹妹大好了,再接妹妹到宫里玩儿。”      杨意从这些天听到的零碎信息中知道,她的生母与太后是闺中密友,母亲过世后,太后认她做了义女,后来还给她跟自己的小儿子豫王定了亲事。      难道跟哥哥来的这位就是豫王?自己的未婚夫?      也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,上辈子嫁错了人,这一次,希望不要再悲剧了。杨意想多观察一下,可是豫王却并不多留,等杨意接过如意,谢了恩,就告辞出去了。      杨意从来没有见过玉如意,他们走后,就打开盒子,拿出来把玩。她并不懂玉器,可也一眼就看出这玉如意是珍品,光看那如瓷般的光泽就知价值不菲。   这么贵重的东西,可千万不能摔了。扬意正要将玉如意装进盒子,就见继母孙氏带着妹妹杨慧进来了。      孙氏一看那盒子里的东西,两眼就直放光。      “意儿啊,这个如意可要好好收起来,千万别坏了。”孙氏虽然眼馋,可也知道这是太后赏的东西,所以没敢说自己替她收起来。      “嗯。”杨意不冷不淡地低头应了一声。因为前世的记忆,杨意对继母这种生物有种下意识的抗拒。孙氏虽然目前看起来还行,并没有像她前世的继母似的,对她冷嘲热讽,指桑骂槐的,但杨意依然对她亲近不起来。      孙氏看杨意态度冷淡,并不像以前一样,见自己来了,就亲亲热热地说这说那,心里有些不高兴。   难道是她受了别人的挑拨?与她这个后娘疏远了?      应该不会吧?大儿媳文氏想挑拨也不是一回两回了,还不是一直没离间了自己与这个继女的母女关系吗?      估计是病了这么多天,没精神。孙氏想通了这些,这才终于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目的:“哦,对了,意儿竟然能说话了。娘还担心王爷听了外面的闲话,来退亲呢。”      “退亲就退呗,反正也是个断袖。退了的话姐姐正好嫁给表哥多好!”妹妹杨慧有些不以为然地说道。      “胡说什么!你一个女孩子家,什么断袖不断袖的!”孙氏呵斥道。      杨慧:“还不是你说的!”      杨意:“什么?豫王是断袖!”      孙氏与杨慧一同看向杨意,惊诧道:“你难道不记得了?”      看她们都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自己,杨意一下子又怕了起来,她以前就知道这件事吗?只好支吾着说:“有些事记不太清了。”      杨意怕她们再盘问,就说道:“母亲,我有些累了,想歇息一下。”      杨慧还想说什么,孙氏却是拉了她说:“让你姐姐好好歇息。”      二人告辞出来,刚走远了些,杨慧就说:“娘,你说她是不是把所有的事儿都忘了,所以前几天才不敢开口说话的?”      “嗯,我估摸着是。”孙氏回想了一下杨意自从醒过来后的表现,一直不说话,眼中总是流露出害怕的神情,与她这个继母也不再亲近。她可是花了不少功夫,才让这个继女亲近她的,想到这儿,孙氏有些肉疼。      “以前觉得她傻乎乎的,很好哄,没想到这次掉到河里,反倒精明起来了,竟然还知道装哑巴。”      “娘,你说她要是死了多好。”杨慧有些悻悻地扯了一下路边的枯枝。      “不许胡说!”孙氏低声斥责女儿道:“她是你姐姐!”      “好,好,我知道了。”杨慧拉长了声儿,不以为然地应道。      母女二人回了房,将下人都支下去,孙氏才道:“她要是死了,那嫁妆也得落到老大的手里,老大媳妇早就虎视眈眈,立马就得要过来,那我们可就连一点儿光都沾不到了。”      “她要是做了豫王妃,嫁妆肯定也要带走,也落不到我们手里啊。”   “所以,”孙氏点了女儿的头一下,“才要想法子让她嫁给你表哥啊。”      “可是豫王总也不退亲,怎么让她嫁给表哥呢?”      “娘不是早就说过了吗,要耐得住性子,豫王今年都20了,你姐姐也17了,总不能一直耗着。豫王要是想娶她早娶过门了,还能等到这时候吗?”      听了母亲的话,杨慧低头不语,却是对这种死等的法子有些不以为然。      忽听外头李嬷嬷的声音道:“表公子回来了?快进屋吧,二太太一直念叨你呢。”      杨慧眼珠一转,心中有了一计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修改了一下,加了一些前世的情节。 ☆、好比并蒂莲(修)   却说杨意这几日在床上躺惯了,今日跟人说了不少话,又画了会儿画儿,有些乏了,就合衣倒在床上休息。      屋子里静悄悄的,只有屋角的镂空铜香炉中,芸香静静地燃烧着,散发出淡淡的清香。      杨意眯着眼睛,睡了过去。      突然,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脚边传来,吓得杨意出了一声冷汗,激灵一下子,就坐了起来。      “意表妹,你怎么会掉到河中啊?哎!我就不该回家祭祖的,那些丫头们一到了外面,就光顾着玩了,哪里会尽心尽力啊!意表妹,你看你都瘦成这样了……”      一个年轻男子扑在她的脚边,一行哭一行说。      杨意吓坏了,她最怕这种大哭大闹的场面了。她哆嗦着将脚缩了回来,又向被子里缩了缩,也顾不上掩饰了,颤着声儿喝斥道:“你,你是谁?快给我出去!”      听了她这话,那男子如遭雷击一般,抬起头,满眼含泪地看着杨意:“意表妹,你真的不认得我了?”      那男子长得也算俊俏,面如冠玉,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,可是配上那两行眼泪,还有那哀怨的小眼神,杨意只觉雷得不行。      “你……你快出去……”      杨慧一推门,从外面进来了。见杨意眼睛睁得圆圆的,缩在被子里,活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一样。心中不由得鄙夷,这种时候忘不了勾引男人,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给谁看?      “这是元玉表哥,姐姐平日最喜欢跟他玩儿了,怎么?姐姐忘了吗?”      元玉表哥?谁啊?她怎么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啊!      算了,干脆还是就装失忆吧。      因为说一个谎言,就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。不认识的人,不知道的事,总是装做知道的话,也是挺难的,杨意觉得凭她的心眼儿,肯定应付不过来。      她揉了揉头,微皱了眉说:“我想不起来了,哎呀,头好疼啊!”      一听她说头疼,那个元玉表哥也顾不上哭了,焦急地问:“这可怎生是好?要不要找大夫来?要不,我给你揉揉吧?”      说着伸手就要抚上杨意的头。      杨意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拉被子,把自己给蒙上了:“别,不用,我躺会儿就好了。”      瞧那做张做致的样儿!杨慧撇了撇嘴,阳怪气地说:“表哥,我们还是走吧。人家如今身子虚,连人都不懒得见呢。”      听表妹如此说,孙元玉倒也不再纠缠,只是有些手足无措地站了起来,黯然道:“意表妹,那,那我先走了,你好生歇息。”      杨意脸依然蒙在被子里,赶紧点了点头。      孙元玉有些依依不舍,一步三回头,当看到案几上的那副荷塘图时,不由得心中一喜,看来意妹妹并没有完全忘了自己。他年前刚刚教她画过荷花,如今她就画了一幅,画上那亭亭玉立的并蒂莲,仿佛在默默地诉说着她对他的情意。      孙元玉快步走过去,拿开上面的黄玉夔凤镇纸,三卷两卷,将那幅荷塘图放入了自己怀中。      “意表妹,我从南皋给你带了你最爱吃的玉子糕,交给丫头们收着了,你记得吃。这副荷塘图送我吧,就权当是谢礼。”      “别拿,我还没画完呢!”杨意急急地喊道。      可是孙元玉已经拿了画,大步走了。      杨意起身来,看着空空的案几,到底还是没有追上去要。      这个什么元玉表哥看起来与原主好像交情不浅,别是两人之间有什么事儿吧?她可是有未婚夫的人啊!      杨意琢磨着,自己不能再这样躲在屋里,一味逃避了。这古代的日子也不是那么好过的,虽说她家世不错,可是那个断袖未婚夫还没解决,又来一个暧昧对象,再这样闷在屋子里,两眼一抹黑,没准儿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      首先得熟悉环境,摸清杨府人的脾气秉性,第二还得想法子退亲。至于抑郁症,每天努力生活,放宽心一些,总是能好的吧?起码到了古代后,她已经没有自杀的念头了,晚上也能睡着觉了。已经有进步了,不是吗?      正在这时,一个梳着双垂髻的丫头轻轻走了进来,手中端了一个玉瓷盘子,盘中有几样点心,摆成了精致的梅花形。      那丫头进来后,轻手轻脚地将点心放下。知道杨意不喜与人说话,只蹲身轻施一礼,就要退下。      杨意看她低眉顺眼的,倒是老实,心想,就从她开始吧。      她轻咳一声,叫住了她问道:“你叫什么名字,我怎么没见过你?”      那丫头见杨意问话,忙垂手站在一旁,回道:“奴婢名叫梦兰,是前几日才从太太院里调过来的。”      “我以前的丫头们呢?”      “她们,”梦兰踌躇了一下,小声说,“太太怪她们没有看护好姑娘,都发卖了。”      “哦,”杨意沉吟了一下,“想必你也知道了,自从掉到河里后,许多事情我都记不得了。刚才跟妹妹一起来的男子是谁,你可知道?”      “知道,知道的。”梦兰抬起头,似是为自己能答上问题来而高兴,“他是太太的娘家侄子,名叫孙元玉。三年前因家中父母双亡,太太怕他孤身一人在家,受乡里人欺负,就接了他来,在京城读书。”      “这样啊。”杨意抚了抚下巴,也就是说孙元玉是继母孙氏的亲戚,与自己并没有血源关系,不过是是个便宜表哥罢了。      “那平日里我与他关系好吗?”      “这个,这个……”小丫头脸有些红,看着杨意,结结巴巴的,不肯说。      难道真是有一腿?杨意有些心惊,催小丫头道:“到底怎么样?说吧,我不怪你。”      “其实也没什么,就是姑娘喜欢画画,孙大爷画画得好,姑娘经常请教他。”      哦,原来是这样,杨意松了一口气。看那丫头的神情,还以为她与孙元玉有奸|情呢。真要是这样的话,她估计是没好果子吃。她的未婚夫怎么说也是王爷,就算他自己是断袖,也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未婚妻红杏出墙的。      “不过,奴婢有一次听太太和三姑娘说,姑娘你与孙大爷互相爱慕,只可惜,姑娘早早定了人家。”      还没等杨意彻底放松,那丫头又红着脸,又小声加了一句。      梦兰在孙氏院里只是个三等丫头,好容易有机会到了二姑娘这里,急于表现,也不管合不合适,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。      还真是有事儿!杨意头又疼起来,这种复杂的关系她可驾驭不了啊,摆了摆手,道:“我知道了,你先出去吧。”      不说杨意躺在床上头疼,却说杨慧出了院门就拉着孙元玉一阵嘀咕,末了又说:“刚才我让人打听了,豫王还在我大哥书房,估计一会儿就出来了,你快去路上等着他。”      孙元玉却是有些犹豫:“这样行吗?豫王会不会打死我?”      杨慧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,拿尖尖的手指戳了表哥的额头一下:“姐姐都把你忘了,你再傻等着,她就成豫王妃了!”      一想到自己心爱的人成了一个断袖之人的妻子,每天悲苦流泪,孙元玉捏了捏拳头,终于下定了决心:“好,我去!”      杨慧与孙元玉在出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了约一盏茶的工夫,就见大哥杨尚志陪着豫王走了过来。      杨慧给孙元玉施了个眼色,然后就自个儿从树丛后绕了出去,挡在了路上。她先蹲身福了一福,问了声“王爷好”,然后就做出一副急慌慌的样子,跟杨尚志说:“大哥,我有事跟你说。”      杨尚志微皱了一下眉:“什么事?等我送了王爷再说吧。”      豫王站在一旁,淡淡说道:“尚志兄,你府里我也常来,有事你就去吧,我自己走走。”      杨尚志一想也是,就与豫王拱手告辞,跟着妹妹杨慧走了。      孙元玉见只剩下了豫王一人,忙从树丛后跳了出来,拦住了豫王,脸憋得通红,却是说不出话来。      豫王与杨尚志是一同上过战场的好朋友,杨家他也常来,孙元玉他虽不熟,却也是认得的。      “什么事儿?说!”豫王干脆利落地问道,心中有些看不上孙元玉畏畏缩缩的样儿。      孙元玉看着豫王那如寒霜般冷俊的脸,不由得心生退缩,可是一想起杨意,他又鼓起了勇气,将怀里的画拿了出来。      豫王一看,是杨意房里的那幅,他记得清楚,颜色还没有上完呢。      他一挑眉,也不说话,等着看孙元玉到底要做什么。      “意表妹……意表妹她……她喜欢的人是我,她根本就不想嫁给你!你看,这是她画的荷花,专门送给我的,上面的并蒂莲就好比我俩。俗话说君子有成人之美,恳请王爷退亲,成全我们吧!”      孙元玉一开始还有些结巴,不过话一说开,看豫王并没有什么表示,胆子也就大了起来,把心里盘算了许多遍的话顺顺溜溜地说了下来。      豫王看着孙元玉手里拿的那张画有些刺目,就顺手抢了过来,淡然道:“这画儿是意儿画的,你还不配拿。”      豫王是练过功夫的人,出手迅急,孙元玉根本就没看清他怎么出手。   画已经到了豫王手里了,他还没反应过来呢。      孙元玉急得不行,却又不敢上前去抢,只能眼睁睁看着豫王将那画卷了,放入怀中,施施然走了。    ☆、将他赶出府(修)   杨慧拉着大哥走了很远,一直到确定看不到豫王与表哥了后,才与大哥说了杨意记不起很多东西的事儿。   杨尚志大惊:“可是刚才我与王爷一同过去,看小意还好好的呀?”      “可是她都不记得表哥是谁了。”      “是吗?我这就过去看看。”杨尚志有些着急,又有些心疼,母亲过世时曾拉着他的手,叫他照顾好妹妹。小时候,他与妹妹的感情还算不错,可是自从妹妹8岁那年,他被派到了边关以后,也许是长年不见,回来后妹妹就不与他亲近了,倒是把继母孙氏当做亲生母亲一般。这次妹妹掉到河里的事,他很是自责,是他对妹妹关心的太少了。      杨尚志这一关心,杨意就又喝上了苦死人的中药。      这不,刚刚吃过早饭,梦兰就端着一大碗药进来了。杨意一下子就皱起了眉头,那药黑乎乎的,极苦,关键是她是穿越来的,并不是大夫所说的脑中进水,导致惊悸多忘,喝这药也没用啊!      “先放桌上吧,我一会儿再喝。”   “可是姑娘,大夫说了,这药要趁热喝的。”   “行了,你先出去,我马上就喝。”杨意装做不耐烦的样子,挥了挥手。梦兰见主子有些恼,也不敢再说什么,拿着托盘退出去了。      杨意端着那碗药,绕着屋子转了一圈,也找不到可以倒掉的合适地方。只有屋角那盆墨兰倒是可以,但是这么一大碗药下去,那花儿估计也活不成了。      在这万物萧条的冬季,这一盆素雅的兰花给屋子添了不少生趣,杨意有些舍不得。      最后,她还是狠了狠心,走到了兰花前,嘴里嘟囔着:“你不喝,我就要喝,对不住了。”      她刚倒了一半,身后就响起了一个男子清冷的声音:“你在做什么?”      出其不意的声音,几乎紧贴着她的耳根,杨意吓得激灵一下子,手一抖,碗掉到了地上。      “当啷”一声,碎了一地,药汁四溅。      杨意转头一看,是豫王!      虽说他是她未婚夫,可是她才只见过他一面而已。几乎是陌生的男子,离她如此之近,杨意浑身的“刺”都要竖起来了,她急忙向后退,急切地想要拉开与他的距离。      可是再往后退就是碎碗渣子,踏上去必然要受伤。杨意慌乱中没注意,豫王却是注意到了。      他长臂一伸,将她扯入怀里,后退几步,到了安全地带。      杨意听到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,连挣扎都忘了。一直到他松开手,她才回过神儿来。      她竟然被一个男人抱了!      这么多年了,从来没有人抱过她。她前世的丈夫,最多只拉过她的手,那还是在婚前,为了掩人耳目才拉的,婚后,他连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过她。      最后一次被人抱,还是她十二岁那年,妈妈重病走的时候。妈妈用瘦弱的手臂抱着她,万分不舍,说自己走了后,她就是没娘的孩子了,担心她以后日子难过。那时父亲信誓旦旦,说会好好照顾她,可是后妈进门没多久,他就忘了他曾经说过的话了。      她不想回忆,那拥抱里包含着温暖,可更多的是无尽的酸楚。      看杨意呆呆地站在当地,豫王皱了皱眉:“你刚才在做什么?”      杨意这才回过神来,做这种偷偷倒药的幼稚事,还被人抓了个现行,她有些不好意,索性倒打一耙,说道:“我在喝药,你突然走这么近,吓坏我了。”      豫王轻哼一声,也懒得揭穿她,只冲门口站着的那个意意思思,想进来又不敢进来收拾的小丫头招了招手。      小丫头赶紧进来,手脚利索地将地上的碎瓷片都收拾干净了。刚要出去,就听豫王吩咐道:“给你们姑娘重新熬一碗药。以后她喝药时,记得有人在一旁伺候着,免得她手滑,再摔了碗。”      那丫头低头应了一声是,端了碎碗片躬身退了出去。      豫王这才坐到桌旁,从怀里拿出一幅画,展了开来:“你可认得这幅画儿?”      “呃,认的。”这就是我画的啊,不是叫那个便宜表哥拿走了吗,“怎么到您手里了?”      “怎么,送给孙元玉的,到了我手里你不高兴了?”      他语声冷淡,声音也并不大,可是杨意却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压力,她下意识里觉得自己要是答不好这句话,后果会很严重。      他不会用这幅画来给她定个私通的罪名,拉她去沉塘吧?杨意不由得浑身发冷,急忙摇手,辩解道:“这不是我送他的,是他自己硬要拿走的。我都不记得他是谁了,怎么会送他画啊?”      “什么?你不记得他是谁了?”豫王诧异。      “是啊,不信你问我大哥去。自从这次掉到河里以后,很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。就是因为这,大哥才让我喝那些苦死人的药的。”      豫王听了,抚了一下下巴,“那,那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儿吗?”      “小时候?什么事儿?我不记得了。”杨意急着想弥补自己的过错,想要讨好他,可是她真的是不知道啊,“那个,我只记得你是豫王,是我从小定亲的,未过门儿的……夫君。”      “以前的事儿,你一点儿都不记得了吗?那我叫什么名字,你不会也忘了吧?”      这些天,杨意想要熟悉自己的生活环境,旁敲侧击地问了梦兰还有宋嬷嬷许多事儿,也多少了解了一些原主的成长史,豫王的名字她还是知道的。      “当然没忘,小时候我还经常叫你景和哥哥呢。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经常一起玩儿,但这些只是模糊的影子,具体的事儿都记不得了。'      “那次三王之乱时的事儿,还记得吗?”      什么三王之乱啊,杨意摇摇头,“不记的了。”      杨意似乎看到豫王松了一口气,也不知是不是错觉。难道他做过什么丢人的糗事吗?      豫王沉默着,打量了杨意一眼。怪不得他有一种奇怪的感觉,以前只要见了他,这丫头脸都能吓白了,说话也结结巴巴的,可是上次他来送玉如意,杨意的脸虽然也吓白了,但意外地说话竟然没有结巴。      这一次更是话说得利利索索的,虽然还是有些怕他,但已经不像以前他只要多看她几眼,她都能吓哭了的样儿了,原来是那些事情她都忘记了,倒也算是好事。      “既然如此,这次的事儿本王就不追究了。限你一个月之内将孙元玉赶出杨府,不然,本王就只能立即娶你过门了。”      “啊!”赶孙元玉出府?不然就要娶她过门儿?听豫王这话,难道以前是杨意不愿意成亲吗?怎么人们都说是豫王不愿意娶她呢?      哦,也许是原主知道了豫王有断袖之癖后,就不愿意嫁了,并且还跟孙元玉好上了吧。      杨意在心里千回百转,豫王还以为她舍不得孙元玉呢,冷哼了一声道:“自然不能再让他住在府中了,本王可不想他再到本王跟前,求本王成全你们。”      “什么?!他去找你了!”      豫王没说话,但那神情却是一副“不然呢?要不是这样我会来找你”的样子。      杨意可不想嫁给他,上辈子吃过这种苦,这辈子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,或者出家做尼姑,也不嫁断袖。      反正那个孙元玉她也不喜欢,赶出府就赶出府,就点了点头:“好。”      豫王走后,杨意却是发起愁来。怎么才能赶孙元玉走啊?杨家是继母孙氏当家,而孙元玉是她的亲侄子。      虽说据她这些天的观察,孙氏对她这个继女还算不错,可是也许是当着人的面,不好做什么呢。她前世的继母就是这样,当着人的面,对她好得不行,只要一没人,对她就是极难听的谩骂,虽说从来不打她,可是经常不给她饭吃。她对父亲说,继母就哭哭啼啼地,说什么后娘难当,亏她对她这么好,可是她却编造这些谎言污蔑她。      杨意那时候年纪小,哪里有那么多心眼,只会赌咒发誓地说自己说的是真的,可是父亲根本就不相信她。      要是孙氏是她的亲生母亲的话,让孙元玉出府,还不是她一句话的事儿。可是如果是继母,就不好说了,没准儿还会觉得她多事儿。      杨意觉得,她还是得多观察一下继母的为人,才能决定用什么法子。      想起这两天经常有男子突然进入她的闺房之中,杨意突然醒过味来,这不是古代吗?怎么这些人进出她的房间就像是逛菜市场一样随便?      于是,杨意就将梦兰叫了进来。      “梦兰,你们怎么能让豫王还有孙家表哥随便进入我的房间呢?我好歹也是没过门的姑娘家,传出去不大好吧。”      梦兰却是瞪大了眼睛:“姑娘,这个,都是自家亲戚,没事儿吧?”      难道前朝那些古板规矩姑娘还想守着吗?如今是新朝了,虽说陌生男子不能随意见,可自家亲戚,规矩太多了,反而不亲近。      没事儿吗?看来这里的规矩并不严,只是不知道能不能上街。杨意一边想,一边说道:“可是他们总是不声不响地进我的屋,我都被吓到好几次了。以后不管谁来,记得先通报一声。”      “好的,姑娘,奴婢明白了。”      扬意把玩着手里的一盒胭脂,试探地说道:“这胭脂总觉得不够细滑,我想……”杨意故意停顿了一下,等着梦兰接话。      果然,梦兰很高兴地说:“姑娘是想上街去逛逛吗?奴婢这就去跟大奶奶说。大奶奶是专管太太奶奶还有姑娘们出行的。”      “不用了,”杨意站了起来,“我自己去跟嫂嫂说吧。”      大哥是她的亲哥哥,嫂嫂看起来人也不错,如果与哥嫂处好关系,以后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      大哥的住处离杨意的住处很远,要过去还得穿过一个小花园。      杨意带着梦兰,一路走,一路打量杨府的环境、布置。这还是她第一次出自己的院子呢。      花园应该是经过精心设计的,虽是冬天,看起来也让人赏心悦目。      天气虽然冷,可是空气清新得很,蔚蓝的天上飘着几朵白云,如雪白的棉团一般。太阳光很好,虽然照在身上感觉不到暖意,但却照得人心里亮堂堂的。      那蓝色是真正的蓝,杨意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如蓝宝石一般的天空。她突然想在园子里逛一逛,就跟梦兰说:“我们在这儿逛一会儿再去找嫂嫂。”      “是,姑娘。”梦兰低声应了,紧紧跟在她身后,生怕她出什么闪失。      杨意这具身子本来就有些弱,加上这些天都躺在床上,逛了没一会儿,就觉得累了。      小路尽头有一座小亭了,杨意就想去坐一会儿。      “姑娘,使不得。您的病刚刚好,着了凉不是闹着玩儿的,奴婢回去给你拿个坐垫。”      “好吧。”杨意点了点头。虽然她觉得没必要这么娇气,可也怕万一生病,别的不说,那难喝的中药就够让她头疼的了。      梦兰小跑着走了,杨意就在亭子边站着。      突然,小路那边来了一个年轻男子,杨意并不认识。      那男子轻裘缓带,面容英俊,金线绣成的腰带一侧挂着精美的玉玦,一看就是有身份的人。      大概是哥哥或父亲的朋友吧,杨意一边想,一边遥施一礼,转身就往另一条路走。      谁知那人一看,却是撩起了袍子,纵身一跃,越过树篱,拦住了杨意的去路。      “哈哈,没想到在这儿碰到妹妹了。怎么,看见哥哥也不打声招呼吗?哥哥可是想死你了。”那人一副轻薄相,上前就抱住了杨意。    ☆、亲亲好哥哥(修)   那陌生男子一看杨意要走,就纵身一跃,拦住了杨意的去路。      嘴里哥哥妹妹地乱叫着,脸上一副轻薄相,上前抱住了杨意。      杨意没想到他会如此,一时被他得了手,心中大急,死命挣扎。可是那人的力气大得很,胳膊如铁铸一般,根本就挣不动分毫。杨意又急又怒又怕,想给他两个大耳括子,奈何那人将她的两只胳膊都圈住了,手根本就抽不出来。      杨意只能乱踢乱扭,嘴里一边喊着:“救命啊!来人啊!”      那人嗤嗤一笑:“妹妹再喊大声点儿,等人来了看到咱们俩都这样了,妹妹也就只能委屈点儿给我做个小妾了。”      杨意吓得一下子停了口。对啊,这是古代,真要是叫人看到他们两个抱在一起,只怕吃亏的反而是自己。      “你想怎么样?快放开我!”杨意一边挣扎,一边满面通红地说道。      “放开你?也行,”那人看着杨意瞪大眼睛,满脸希望他立马放开的样子,故意闭口,等欣赏够了杨意脸上的神情变幻,这才开口,“你叫我三声亲亲好哥哥,我就放开你。”      “什么?!你……”杨意心里骂了他千百句无耻,这样的话,叫人怎么说得出口。      “怎么,不肯叫啊,没事儿,那我就这么抱着妹妹,等什么时候妹妹愿意叫了,我再放手。”      杨意很怕跟陌生人如此接近,豫王的拥抱虽说也让她恐惧,可她知道,豫王是怕她踩到碎瓷片受伤,那拥抱中还夹杂着一丝温暖,让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。可这个人的拥抱,却叫她遍体生寒,就像是被一条阴狠的毒蛇缠住了一样。      让她叫什么亲亲好哥哥,她那里叫得出口?只好威胁他道:“我会告诉我哥哥的,他知道了一定会要你好看!”      “你哥哥,哼,”那人冷笑道:“就凭他一个小小的殿前司,敢把我怎样?”      那人似是不耐烦了:“快叫亲亲好哥哥,不然我亲你了!”说着低了头,薄唇一寸一寸地往往杨意嘴边压。      杨意吓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,忙不跌地说了声:“亲亲好哥哥,亲亲好哥哥……”      一边说,晶莹的泪珠从圆睁的双眼中滚落了下来。      “哎呀,还真是忘了我是谁了啊,那,那件事自然也就忘了,她还真是命大,不该记得的事儿,掉到河里竟然就能忘了。”      杨意眼睛是大睁着的,她并没有看到那男子嘴唇动,可是却清晰地“听”到了这句话。      难道他会腹语?      这种时候,杨意也无心去探究他是不是真的会神奇的腹语,她此刻最着急的事儿就是让他放开自己。“我都已经叫了,你,你快放开我!”      那人似是有些遗憾,一边慢慢地松手,一边说:“好吧,我就是跟小姑姑逗着玩儿,没想到小姑姑真的把侄儿我给忘了。”      “什么?小姑姑,侄儿?”这人到底是谁啊,杨意这些天已经把杨府了解得差不多了,她可不记得自己有个这么大的侄儿。      “哎呀,小姑姑真是把侄儿忘了啊,好伤心!好难过!”那人一边说,杨意又“听”到了另一句话:“看来是真忘了,这副样子倒也不似做伪。”      刚才被人抱着,杨意太紧张了,这一次她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,后面那句话并不是说出来的,倒像是人心中所想,就像是电视剧的旁白一样!      她竟然能看到人心里想什么!!杨意惊呆了,眼泪也顾不上流了。      “是啊,我是你的侄儿穆宇顺,姑姑以后可要记住了。”那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杨意说道。      杨意也不知他这话是真是假,想再看看他的心中所想,却是再瞪大眼睛也看不到了。      杨意也懒得再管他话里的真假,抬腿刚要走,就见园子那边来了一个人。      杨意本以为是去拿坐垫儿的梦兰,没想到等走近一点儿才发现是妹妹杨慧。      杨慧看了看杨意,却是像没看见似的,越过她,冲着后面跟过来的那男人敛衽深施一礼,笑面如花,说道:“王爷万福。这是王爷要的糖桂花。母亲说了,王妃要是喜欢,吃完了叫人来说一声就行,家里多着呢。”      杨府有一颗百年金桂树,树冠如巨伞一般,每年到了秋天,真可谓是“叶密千层绿,花开万点黄”。杨府一个老嬷嬷又特别会做糖桂花,所以杨府的糖桂花也算有些名气的。      那人笑着接了过来:“还是三妹妹好,还亲自给我送过来。不像我的小姑姑,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。”      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,哪里还有刚才的下流样儿。      王爷?这个人竟然是个王爷?他叫杨慧叫妹妹,却叫自己姑姑,这都是什么辈份儿啊?      杨意的眼睛不由得瞪大了些:“你是王爷?那你为什么叫我姑姑?还叫我妹妹叫三妹妹?”      那人还没说话,杨慧就抢上前来,用一种责怪的语气说道:“汝南王是当今圣上的二皇子,姐姐你怎么连这都忘了。”      说着,深怕汝南王怪罪,又对他说:“我姐姐自从掉到河里后,脑子有些坏,王爷千万别与她计较。”      汝南王也不理杨慧,只看着杨意,笑容中带着莫名的深意:“你是太后义女,而太后是我的皇祖母,你说,你不是我小姑姑是什么?”      原来是这样算的。   杨意也知道,自己的未婚夫豫王穆景和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袍的亲弟弟,虽然他们之间差了将近20岁。      这件事当年也算是个奇事。太后那时候还是皇后,虽说与皇帝也算恩爱,但也没想到年近四十,还能怀上龙种。      而这个汝南王穆宇顺虽与豫王穆景和是同年出生,却是整整小了一辈儿,叫杨意小姑姑,倒也说得过去。      只是杨意还是觉得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别扭。      这时梦兰也拿了坐垫过来了,不过杨意再也没了逛园子的心情了。      汝南王与杨家姐妹告辞,一副文质彬彬,温和有礼的样子。      杨慧一副巴结样儿,跟杨意道:“姐姐,我们一起送送王爷吧。”      杨意可不想去送他,就道:“我要去嫂嫂那里。”      “那姐姐去吧,我送王爷就行了。”杨慧一听杨意不去,倒是很高兴。      看着两人走远,杨意有些不解,这汝南王不算是自家亲戚吧?怎么杨慧这么不知道避嫌?难道这里真的这么开放吗?      等他们走出了园子,杨意才想起了刚才的诡异情形,她好像能看到汝南王的心中所想!这是真的吗?还是她吓得出现了幻觉?      要是是真的话,汝南王心里想的,杨意忘了的那件事又是什么?他还说她忘了是命大,难道记得的话就要死吗?那会不会这次原主掉到河里也是这个汝南王干的呢?      头好疼!关系好复杂。杨意抚了头,豫王要求她赶孙元玉出府的事还没有眉目呢,又来了汝南王这个隐藏的危险。就凭她这点脑子,没准儿过几天就尸骨无存了吧?      杨意越想越怕,越想越烦躁,刚才还是蔚蓝如宝石一样的天空似乎都变成了灰色,张开血盆大口向她压来。      她只觉得头越来越疼,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样,连一步都迈不动了。      杨意知道自己这是抑郁的毛病又犯了。她想起在一本书上看到的话:凡事要往开了想,就算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又能怎么样,如果死都不怕,还怕这些做什么?      如此,把这句话在心中念了三遍,竟然真的就想开了。是啊,反正自己这命也是赚来的,就算是死了又能怎样,与其担心这些,倒不如先到街上好好逛逛,体验一下古代白富美的生活。      这么一想,杨意的头也不疼了,天空又蓝得可爱起来,她跟梦兰说:“走吧,我们去找我嫂嫂,明儿再逛园子。”    ☆、继母的盘算   小姑子独自一人来找自己,说要去逛街,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事儿。她以往出门都是与孙氏一起,没想到这次竟然来与自己亲近,文氏十分高兴,立马安排人去备车,还自告奋勇地说要陪着一起去。      杨意也微笑着答应了。      文氏看着杨意低头笑着的模样,竟然有些恍惚。从她嫁进来,这个小姑娘变了很多。      当年她刚嫁进来时,杨意才6岁,小姑娘长得粉琢玉砌似的,却也飞扬跋扈得很。      那时她身为皇后的义女,又与皇后最小的儿子定了亲,在皇后面前正受宠,经常被接到宫里去,一住就是半个多月。在杨府,她只与大哥亲近,对父亲也只是恭敬,并不怎么亲热。      对于她这个嫂嫂,杨意好像并不喜欢,还当着人的面给过她好几次难堪。虽然文氏觉得杨意只是个六岁的小姑娘,并不与她计较,可是孙氏看到了,却是幸灾乐祸得很。      那时候,杨意与孙氏也不亲近。      两年后,丈夫杨尚志被派到了边关,文氏也刚刚有了自己的孩子,虽说丈夫走时托她看照妹妹,可是她哪里顾得上。      后来宫中生变,发生了三王之乱,杨意那时正好在宫中,好像吓得不轻。      新皇登基,皇后也成了太后,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,隔三差五地就叫杨意去宫里。      杨意好像也是被吓得心里有了阴影,也不想去皇宫,就连年节也只是随着众人,远远地拜一拜也就得了。就这样杨意与太后的关系竟渐渐地淡下去了,却是与孙氏亲热起来。      孙氏想什么,文氏哪里不知道,可是她几次试着与杨意亲近,杨意都不理她,有一次更是骂了她,文氏也是无法。      后来丈夫从边关回来,在京里做了殿前司,与侍卫司一同统领禁军。文氏本以为有了丈夫的关系,能与杨意亲近一些,谁知杨意对大哥也是不冷不热的。      没想到小姑子这次忘了一些事情,倒像变了个人似的,也许这反而是好事吧。      底下人来报,说是车已经备好了。      文氏站起来,笑着上前拉了杨意的手一同出去。      杨意被握住手时,下意识地想缩,却是强忍着没有动,任由文氏拉了。      二人到了二门口,下了软轿,刚要换马车,就见孙氏带着杨慧也过来了。      “哎呀,嫂嫂,姐姐,你们也要出去啊?正好我与母亲也要出去,咱们一块儿走吧。”杨慧说着,上前就要去拉杨意的手,想把她拉到自己这一边。      杨意对杨慧并没有什么好感,就笑着向后躲了一下。      孙氏和杨慧见了,脸色都有些难看,却也不好说什么。      出门的车都是要提前安排的,婆婆与杨慧并没有提前打招呼,这会子赶了过来,文氏自然知道她们是怎么想的,无非是怕她与杨意多说什么罢了。      不过,婆婆发了话,文氏自然不能说什么,遂笑着说道:“那感情好。”      好在马车足够宽大,坐了四个人也并不挤。      一路上,杨意并不多话,只管掀开帘子看外面。      外面街上热闹得很,到处是各色店铺,小摊小贩。卖布匹的,卖茶叶的,卖种种小吃的,应有尽有。街上也是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,各色人等都有。      甚至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姑娘,身后也就只跟着三两个丫环,在街上逛来逛去,也并没有人侧目,看来在这里是很正常的事。      杨意看了,心里高兴,以后她无聊时也可以上街逛逛了。      马车很快在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。杨意下了车,抬头一看,只见上面写着乔氏胭脂铺。      进了店,掌柜的和伙计殷勤之极,那样子活像哈巴狗,就差摇尾巴了。杨意觉得很是别扭,不过看嫂嫂还有继母、妹妹都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,也就没说什么,只跟在她们身后。      几个人在店里各挑了一些胭脂水粉,又出来进了另一家店:乔氏首饰铺。      伙计将几人请到了后店,上了香茶,掌柜的亲自捧出了不少首饰,让几个人挑。      杨意身上没带多少钱,只是看看,并没有打算买。继母却很是热情地帮她挑了好几件样式精巧的首饰。      杨意看了看,倒是都是些样式新奇的,但都没什么分量的,应该是这里面最便宜的,不过便宜她也买不起啊。      孙氏看她看了看,又放下了,就笑着说:“娘给你买,快拿着吧。”      孙氏说完,又斜了文氏一眼:“意儿这次出事,好容易好了,你这个当嫂子的,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吧。”      杨慧一手拿了一件首饰,样子不怎么新,难得的却是很压分量,说道:“大嫂,给姐姐买了,也不能落了妹妹我吧?”      文氏一笑,道:“给两位妹妹买,自然是应该的,只是这是二妹妹的店,我这个做嫂嫂在妹妹的店里,买东西送给妹妹,倒是显得有些喧宾夺主了。”      原来这店是自己的?      杨意瞪大了眼睛,有些不敢相信地说了句:“真的吗?这店是我的?”      “是啊,这是妹妹的嫁妆,还有刚才那个胭脂店,都是妹妹的。妹妹连这也忘了吗?”文氏温声细语地说,“其实忘了也不打紧,反正嫁妆单子在那儿呢,到时还不都是妹妹的。”      孙氏心里暗暗懊悔,自己怎么这么蠢,怎么就忘了杨意好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呢?      “这样啊。”杨意突然想起,这个店叫乔氏首饰铺,刚才那个叫做乔氏胭脂铺,而杨意的生母娘家就姓乔,看来这些都是娘的嫁妆,都留给她了。      杨意这下子兴奋起来了,看来自己还是个小富婆呢。亏她刚才还发愁没钱买这些首饰呢。      她先时问过宋嬷嬷,她的屋里并没有多少钱,也就有个十几两碎银子,是平日的月钱攒下来。      杨府每个月定时发放月钱,还有一些洗漱用品,衣服首饰每个季节做两件,每逢过生日也会添一些,这些都是分例,是按规矩来的。其他的再想要,就得自己花钱了。像出来逛街,就得花自己的私房钱。      这时,文氏又加了一句:“二妹妹的嫁妆可不止这两处,田产、铺子好几处呢。一向都是母亲帮着打理的。”      孙氏只是刚才懊悔了一下,看杨意并没说什么,就又放下了心。杨意以前对这些事毫不关心,现如今更不可能说什么了。想着,又觉得文氏多嘴,狠狠地瞪了她一眼。      杨意却是在心里猜测着,继母对她好,会不会是打她嫁妆的主意呢?毕竟,这么多财物,管理起来,能捞到不少好处呢。      杨意想抬起头来,装做不经意的样子问孙氏:“母亲,不知我这些嫁妆每年大概能获利多少啊?这些利钱都是怎么安排的?是扩大经营,还是都存了起来了?”      孙氏一听,有些傻眼,没想到杨意不但计较起来了,并且还问得这么清楚。她以前就只知道穿衣打扮,有时闲了画个画儿,哪里懂这些!一定是文氏教的!      想到这儿,孙氏恨得不行,却又不能发作,只能按耐下来,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,支支吾吾地,一会儿说根本没多少利,全给掌柜的和伙计们发工钱了,一会儿又说,姑娘家不必关心这个,铜臭会污了姑娘的清贵性子。      一听孙氏这话,她心里打的什么主意,杨意大概也知道了。不过,她还是想知道继母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。      今日上午在花园里,是什么原因让她“看”到了汝南王心中所想呢?杨意想来想去,唯一的特殊就是那时她哭了。      她决定试一下,看能不能“看”到继母此时在想什么。      杨意开始回想自己前世的亲生母亲,那时她就像个小公主一样,被母亲宠爱着。如今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,她都没有亲生母亲了,想着想着,心中难受,泪意就涌了上来。      她一边吧嗒吧嗒地流着眼泪,一边伤心地说:“母亲走时,我才刚刚一岁,连她的样子都不记得,这些店铺就是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的念想。我想亲自管理。再说,我也不小了,今年都17了,以后嫁了人,总是要管这些事情的。早点接手,也免得以后手忙脚乱。”      果然,泪眼朦胧的杨意看到了孙氏“说”:肯定是文氏教唆!看来还是得赶紧把杨意与豫王的亲事搅黄了。只要她嫁给自己的侄儿,到时候,那嫁妆还不是由着自己怎么弄,就算有人问起,就说是侄儿不善经营,都败光了。      果然是打的这种坏主意!      杨意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高兴。难过的是,继母果然打着她嫁妆的主意;高兴地是,她竟然真的能看到了人心中所想!      原来她的泪眼真的能看到人心!      以后她这个宅斗小白再也不用怕了,有了什么事情,哭一哭就好了。      患有抑郁症的她最擅长的也只有哭了。就是没什么事儿,她也时常想哭呢。      回想她刚穿来的那些天,每天都是到了晚上才敢躲在被子偷偷哭,真是浪费了多少珍贵的眼泪啊。      孙氏心中那样想,嘴上当然不会那样说。只是刚才杨意的话说得滴水不漏的,十分在理,她竟有些无法反驳,就想采用缓兵之计,先把杨意安抚住了,再想办法。      她扯了扯嘴角,勉强挤出了一些笑意:“意儿说得也在理儿,只是这一时之间……总得给些日子,让掌柜们整理好帐目才好。”      杨意也知道不能逼的太紧,不然她狗急跳墙,把财产都转移了,然后直接说,都亏空了;或者说掌柜们卷款私逃了,她也是没法子。      再说了,她还不知道父亲的意思,万一他也像她前世的爹一样,只听继母的一面之词,再给她扣个无理取闹,不敬母亲的罪名,她岂不是冤枉!      于是杨意又转了一下眼珠,装做不在意的样子,说道:“哎,算了,还是母亲管着吧。女儿还想趁着没成亲,好好松快松快,多玩玩呢,等以后我嫁了人,还望母亲能多教教女儿。”      孙氏一听这话,暗暗松了一口气,脸上都乐开花了,却是装出一副不情愿的语气:“说不得我还得再帮衬你几年,谁叫娘总是疼女儿呢。”      杨意却是在心中盘算着,怎样才能安排个人,打入内部,摸清各个铺子的实际情况,然后再一举把管理权夺回来呢?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把前面修改了一下,主要是第一章,加了一些现代的内容,其他都是微调。回头看也行,不看的话,也没什么影响。我把第一章加的内容再放这里一份。 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 乌云密布的天空中,闪电如毒龙一般,一条条地闪过,紧跟在后的是如同在耳边炸响似的惊雷。天下起了瓢泼大雨,刚刚下午两点,就暗沉沉地黑了下来。 杨意失魂落魄地走在雨中,恨不得能立马被雷辟死! 这样的生活,她不知活着还有什么意义。 杨意十二岁时,母亲患病去世,父亲很快娶了继母,又生了一个弟弟。从此以后,杨意在这个家里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。 她每天放学后洗衣、做饭、打扫卫生,什么活儿都干,可还是被继母嫌弃。她从一个活泼开朗、无忧无虑的女孩儿变成了一个自卑、敏感、沉默寡言的少女。 上大学时,父亲直截了当地说:没钱! 杨意靠着助学贷款和勤工俭学完了学业,找了一份普普通通的工作,租了一个小房子。她本以为日子又可以平平静静地过下去了。 后来,经人介绍,她认识了她后来的老公,李松。 李松人长得帅,工作又好,谈了半年多恋爱,他对她总是温柔体贴,杨意以为自己找到了块宝,终于苦尽甘来了。 可是结婚当晚,李松就很痛苦地对她说,他那方面功能有些障碍,无法与她同房。 杨意那时很天真,还傻傻地安慰他,可以到医院去治,只要配合医生,一定会好的。 婚后的日子,除了那方面,应该说还是不错的,李松工作虽然忙,经常加班,但他会给她家用,偶尔不加班的时候,还会下厨做饭。 下雨的时候,李松还会打电话提醒她带伞。 杨意从十二岁后,还没有人这么关心过她,给她做过饭吃,就是这些温馨,让她感动,虽然他的“病”一直治不好,婆婆催着要孩子时,她也同意调试好身体就做试管。 谁知那一次她出差提前回来,看到李松与一个男人…… 杨意当时就奔溃了,哭着坐在了门口,只觉天旋地转,所有的人都将自己抛弃了…… 二人协议离婚,杨意又回到了以前的出租屋,可是却患上了抑郁症,失眠,莫明其妙就想哭,不想跟人交流,总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下来。 她知道这样不行,她努力让自己开朗起来,刚刚有一些起色时,前婆婆知道了她们离婚的事,找到了她单位去,说她当时收了五十万的彩礼,离婚了就要还回来。 杨意当然不承认,她当时可是一分钱彩礼都没收,前婆婆就在单位打滚撒泼,甚至扬言要告到法院。 后来杨意才知道是她父亲和继母偷偷地收了人家钱! 简直是晴天霹雳!怪不得家里有钱给弟弟买房了! 她回家去要钱,继母就要死要活,说她要逼死她。前婆婆时不时也会到单位去闹,搞得乌烟瘴气的。 今日单位领导找她,让她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上班。 家没了,工作也要失去了。杨意背着包出了单位,冲进了漫天飘洒的大雨中,她没有打伞,任疯狂的雨水打在单薄的身子上,冰凉、肆意。 要是此刻能死了就好了,一了百了。 杨意昏昏沉沉地,如同木偶似地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小区。突然一阵狂风吹来,将一户人家放在阳台上的花盆吹落下来,不偏不倚,正好砸到了杨意的头上…… ☆、可爱的珞珞   因为嫁妆的事,几个人都没了逛街的心情。出了首饰铺子后,只在街上随意逛了一会儿,就坐了马车回府。      车子很快到了大门口,几人下了马车,又换了青呢小软轿,没一会儿就到了小花园门口。      杨意下了轿,说道:“母亲,妹妹,你们先回去吧,我还想到园子里去逛一逛呢。”      文氏的住所在花园那一边,杨意要是逛园子的话,必定会与文氏做伴,一起走一截儿路。孙氏不放心,怕文氏再说一些挑拨她与杨意之间“母女”关系的话,就冲着杨慧使了一个眼色。      杨慧会意,立马说道:“姐姐,我也想逛一逛。”      这时,正好有一个管事的媳妇来找孙氏,孙氏就先走了。      杨意与嫂嫂还有妹妹三人一同进了园子,老远就听见小孩子咯咯的笑声。      原来是奶娘带着文氏的小女儿杨珞,在花园里踢毽子玩儿呢。      小姑娘一看到母亲,就咯咯地笑着跑了过来,小脸儿红彤彤的,伸着手说:“娘亲抱抱,珞珞要抱抱。”      杨珞今年才三周岁,是杨尚志有一次有事,从边关回来了一趟,文氏才怀上的她。      小姑娘跑起来晃悠悠的,像个小鸭子似的,特别可爱。      杨意平时就喜欢小孩儿,看文氏将珞珞抱在了怀里,就将自己手里拿着的糖人儿递了过去:“小珞珞,要吃糖人吗?”      以前的杨意看见孩子,基本上是不理的,与自己的侄子侄女儿也不亲。小珞珞有些犹豫,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二姑姑两眼,终于还是受不了糖人的诱惑,伸出了胖乎乎的小手。      杨意高兴地将糖人塞进了小珞珞的手中,然后突然想起,也不知嫂嫂让不让孩子吃外边的东西。      当时杨意买这些的时候杨慧还嘲笑她来着:“咱们这样的人家,谁吃外边儿的小摊小贩做的东西呀?”      杨意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嫂子一眼,说道:“嫂嫂,要是怕外面的东西不干净,就让珞珞拿着玩儿吧,别吃就行了。”      以前的杨意哪里会给珞珞吃的?就算是给了,肯定也是一脸高贵的施恩样儿,怎么还会如此细心地考虑,小孩子能不能吃外边的东西?看来这个小姑子是真的变了。      想到这儿,文氏很高兴地说:“哪里有那么娇贵了,喜欢吃就吃吧!”说完扭头,拿脸贴了贴孩子的脸蛋儿,“说谢谢你二姑姑。”      小珞珞很是听话,立马奶声奶气地说道:“谢谢二姑姑。”      杨慧一看她们姑嫂之间相处融洽,连小孩子也跟杨意亲近起来,不由得心中不喜。却是装出一副笑脸,上前捏了捏珞珞的小脸蛋儿,说:“就只谢二姑姑吗?怎么不谢谢你三姑姑。”      大约是捏得有些疼了,珞珞哇地一声哭了起来。杨慧这下更不高兴了,埋怨道:“哭什么哭啊!我又没怎么着你。”      文氏心疼得很,嘴上又不好说,只好冲杨慧干笑了两声,然后就扭头哄女儿:“珞珞不哭,来,吃糖人。”      杨意却责怪杨慧说:“小孩子肉嫩,你捏疼她了。”      杨慧哼了一声,说道:“你们逛吧,我先回去了。”      等杨慧走远了,小珞珞就停住了哭声,小声说:“糖人好看,珞珞不舍得吃。”      杨意与文氏听了,不禁都笑了起来。      第二日,杨意吃过早饭,就在院中闲坐着,逗紫藤架下的那两只锦鸡玩。      每日都没什么可做的事儿。女工针线、弹琴唱歌杨意都不会,下棋倒是会一些,但她没什么兴趣,太费脑子了。也就画画儿和看书还有点意思,可是杨意想起自己只画了一幅画就惹出了事,突然对画画也兴趣缺缺了。      听说到父亲书房里有不少书,杨意就想着要不要去转转,借两本来看。      杨意病着的时候,父亲倒是每日都来看她,不过那时杨意一直都装傻不说话。后来她好了,父亲叫人来说了声,说她身子弱,天又冷,不用去请安,只管安心将养身子。所以杨意后来竟是没有见过父亲。      还没出正月,天气虽不似数九寒天那样冷,外面却也很凉。梦兰见杨意一直站在院子里,怕她身子弱,赶紧拿了披风来。      杨意披了披风,刚要去父亲书房,没想到文氏带着一个丫头过来了。      杨意忙将嫂嫂子迎进了屋。文氏从小丫头手里接过了一个锦缎布包,递给杨意说:“妹妹不是说外面卖的胭脂都不细滑吗,这是嫂子自己淘澄着做的,比外面的强一些,妹妹看看好不好用。”      杨意打开布包一看,只见里面有两个精致的琉璃圆盒,打开盖子,一阵清雅的淡淡香气散发开来,里面的胭脂质地细腻,光看外表,就比外面的强得多。      “这个一看就好,嫂嫂肯定费了不少工夫吧。”      文氏笑了笑,打开了另一个盒子:“这一盒是香粉,妹妹要不要擦点儿试试?”      “好啊。”杨意叫梦兰打了温水净面,然后就叫丫头们都出去。一边试香粉和胭脂,一边与文氏说话。      刚刚说了没两句,就听外面文氏的丫环小桐说:“揽菊姐姐忙别的去吧,有我在这儿守着伺候就行。”      只听揽菊用惯有的自傲语调说道:“你伺候?二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儿,你担待得起吗?”      杨意听了,皱了皱眉头。这个揽菊和梦兰是一同从孙氏那院调过来的,平日里有什么活儿都指使着梦兰做,这会子倒显着她了。      杨意平日就有些不喜欢她,只是觉得自己脚跟还没站稳,所以也没有说过她什么。      杨意在屋里发话道:“揽菊,你先下去吧。有事我再叫你们。”      谁知揽菊连杨意也不放在眼里:“姑娘,太太让我们好好伺候您,我怎么能将姑娘丢下,自己去歇着呢。”      文氏拉了杨意一把,拿手指在桌上写了“太太”二字,然后道:“妹妹,别管她们,我们试胭脂。”      杨意这才明白了,原来这个揽菊是孙氏派来暗中监视自己的!她心里很不是滋味,也说不清是生气,还是悲哀,在自己屋里说个话都不能随意,还有人监视着,倒像是被软禁了似的。      杨意也没心情试胭脂了,将胭脂盖上,说:“嫂嫂,不如我们去外面走走吧。”      文氏点点头。两人刚站起身来,就听外面有人哭了起来,然后就传来了宋嬷嬷的声音:“我是按规矩办事,你哭什么哭,倒好像是我欺负你似的。”      “怎么了这是?”杨意一挑帘子,走了出来。      梦兰快步跑到了院子里,一头跪在地上,一边小声抽泣,刚叫了声姑娘,就被宋嬷嬷抢先截住了话头。      “她前两日打碎了一个碗,上面扣了二百个钱的月钱,结果她倒冲我哭起来了。姑娘,我是只管发钱的,上面发多少就是多少,她如今冲着我哭,姑娘说我冤不冤?”      “姑娘,姑娘,”梦兰跪着向前膝行了两步,“那碗不是我打碎的呀。”      “不是你打的,哪是谁打的?你前脚端进姑娘房中,那碗还是好好的,后脚出来就是碎的了,不是你难道还是姑娘不成?”宋嬷嬷一边嘲讽着,一边笑着跟杨意说:“你说是吧,姑娘?”      打碎了的碗?杨意想,该不会是自己那次打碎的药碗吧?      宋嬷嬷见杨意不说话,更是得意地笑了起来,冲着梦兰斥道:“还不快起来干活!再在姑娘面前啰嗦,小心姑娘赶你出去。”      “慢着。梦兰,是那次我打碎的药碗吗?”      梦兰听了,猛一下抬起了头,眼中泛着感激的泪花,使劲儿地点了点头。      她本以为这次没有希望了,姑娘本来身子就病着,忘了许多事情,这种摔碎碗的小事,肯定也不会记得。      其实当时她就对宋嬷嬷说过了,这碗是姑娘手滑摔了,宋嬷嬷也说没事,她知道了。谁知发月钱时,宋嬷嬷却一口咬定是她打碎的,愣是扣了她二百个钱。      本来她就是个三等丫头,每月只有五百个钱的月钱,虽说调到了杨意这儿,做着一等丫头的事儿,但是月钱却是没涨,太太说了,还要看她们的表现。      钱本来就不多,她娘又病着,这些钱已经是捉襟见肘了,再扣二百,家里又得借钱度日。她也是被逼得没法儿,这才大着胆子去找宋嬷嬷理论。      梦兰也知道,宋嬷嬷是太太的心腹,这院子里的事儿都是她说了算,许多丫环都时不时地给她打点点儿东西,可是她家里穷,实在是没钱打点啊。      她又不好当面说那碗是杨意打碎的,如果杨意不认,她就要落一个污蔑主人的罪名,只怕连这三百钱也拿不上了。      没想到杨意不但记得这事儿,还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,替她洗刷了冤屈,这怎么不叫她欣喜异常!      她爬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,嘴里也一个劲儿地说着:“谢谢姑娘,谢谢姑娘!”      杨意让梦兰起来,然后又冲宋嬷嬷说:“嬷嬷,这月钱还给梦兰添上吧。”      宋嬷嬷一时间有些傻眼。以前,二姑娘从来不管下人们这些事儿,一向都是她怎么说就怎么办。没想到这一次姑娘竟然驳回了她。      宋嬷嬷一向仗着自己年纪大,又是太太的人,一副这院里的事儿我说了算的嘴脸。一下子竟然有些挂不住,仗着有太太撑腰,竟然回嘴:“姑娘这是故意包庇,明明就是她打碎的。”      杨意一听这话儿,也有些恼,沉声说道:“嬷嬷当我掉进水里把脑子摔坏了是吧?是不是我打的,我还能不记得?”      宋嬷嬷看了看围着的一圈人,只觉得今日要是让杨意下了脸,以后她就没法儿在这院里混了,一时脑子里浆糊上涌,上前一步,大声说:“一定是梦兰这小蹄子平日总是巴结姑娘,姑娘被她的花言巧语蒙蔽了。”      杨意看宋嬷嬷露出一副凶巴巴的嘴脸,活像她前世的婆婆,不由得心中有些怕,向后退了一步。       ☆、绑了宋嬷嬷   文氏一看,这刁奴竟然还敢欺负主子!而小姑子毕竟是姑娘家,心慈面软,有些撑不住场子。就上前一步,将杨意护在了身后,声音不大,却很严厉地斥责宋嬷嬷道:“我本来以为你是老妈妈了,应该晓事。不想你如此大胆,不但敢污蔑主子,竟然还想威胁主子!来人啊,给我将她绑到柴房去,好好清醒清醒。”      文氏说完,那些个下人却是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不动。文氏无法儿,只好朝小桐施了个眼色。      小桐上前就去拿宋嬷嬷。宋嬷嬷哪里肯就犯,死命挣扎。      杨意一看,冲一直跪在地上,叫她起来都不起来的梦兰道:“梦兰,还不上前帮忙。”      梦兰一听,如梦初醒一般,站起来与小桐一起,将宋嬷嬷绑了,关进了柴房。      其他下人一看主子发怒,都赶紧低了头,悄悄地散了,各干各的活儿去了。      杨意这才拍了拍胸口,说了声:“吓死我了。”      文氏噗嗤一笑,道:“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,直接把人绑了。实在不行就发卖了。下人再有脸面也是下人,她们的卖身契都捏在你手里,就等于被你捏着她们的命。”      卖身契?这些丫环婆子们的卖身契都是她收着吗?怎么她从来没见过呢?看来,还得赶紧找一找,免得被下人骑到头上来。杨意一边想,一边冲文氏点了点头:“知道了,谢过嫂子。”      二人本来打算要出去走走的,被这事儿一闹,倒也没了心情。文氏又嘱咐了杨意两句“好好将养身子,不要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”之类的话,就打算回去。      这时,一个未留头的小厮,带着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太监走了进来。      那太监一进来,就上前深施一礼:“老奴见过大奶奶,见过二姑娘。王爷派老奴来送添仓节的请柬,请二姑娘过目。”      说着,双手奉上一张贴子。      杨意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太监,听他声音尖细,不由得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一眼。虽说他自称老奴,可杨意看他也就三十来岁,一点儿也不老。      杨意接过请柬一看,却是豫王请她到临芜山庄去过添仓节。      添仓节?这是什么节日,她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啊?也不知道豫王请她是何用意,是只请了她一人,还是还请了其他人?      杨意刚想问,那太监又对文氏说道:“大奶奶的请柬与杨大爷的是一张,刚才已经送过去了。”      “不知王爷还请了谁?”杨意问道。      “都是一些亲戚朋友,跟往年差不多。”太监回答,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地,“对了,贵府今年多请了几个人,三姑娘、四姑娘还有孙家表少爷。”      杨意一听跟往年一样,就没再多问,免得问多了露出破绽。等太监走后,她才从嫂子口中得知,“添仓节”是每年的正月二十五,也就是明天。      这是一种过年的习俗。这一天,人们不管穷富,都要做一顿好的,一家人都要吃得饱饱的,表示家里的粮食添满了仓。吃完了饭,一家人还要聚在一起,用草木灰画出粮仓的形状,在里面放上谷物,祈祷新的一年粮食丰收,大小仓库都能装满。      “到时,男人们都去打猎,打到了猎物,我们这些女眷就围坐在一起烤肉吃,挺好玩儿的,妹妹正好去散散心。”      往年,杨意都是不去的,说是不喜欢吃烤肉,文氏怕她今年又不去,劝说道。      一听说打猎、烤肉,杨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。      骑在马上,在辽阔的草原上奔驰,累了就围坐在一起,一边聊天,一边烤着喷香的食物,这种飒爽、惬意的活动怎不令人向往!      只是以前,打猎这种事儿,在她这种底层小平民眼里,绝对算是贵族运动。她既没有钱,也没有时间,也只能是向往一下,做做梦罢了。没想到到了古代,竟然有机会打猎、烧烤!她当然想去了。      “好啊,到时能不能让哥哥教我骑马啊?”杨意一口答应了,又拉着文氏问。      “妹妹想骑马?到时让你哥哥给你准备一匹小一点儿、温顺一点儿的马就行。”看到杨意逐渐开朗起来,文氏也很是高兴。      以前她很是孤僻,不是躲在屋里画画儿,就是与孙氏和杨慧在一起,其余的人,基本不理。      因为第二天就要去,时间紧迫,姑嫂二人各自都要准备要带的东西,文氏就回自己院儿了。      杨意让梦兰给她找了找,骑马装,鹿皮靴什么的,倒是都齐备,不过看起来都是新的,并没有穿过。      梦兰忙活着装备其他东西,杨意就想找找下人们的卖身契放在什么地方。可是她把能想到的地方,带锁的或者不带锁的小柜子都找了个遍,也没有找到一张卖身契。      难道是有什么暗格什么的,自己没有发现?      杨意打量着屋子,看不出来哪里像是有暗格。算了,以后慢慢找,不着急。      自从豫王三年前从边关回来后,每年都会在京城郊外的临芜山庄办添仓节,如今已是第三年了。      豫王请人一向不论官职大小、尊卑地位,大多都是与他关系亲厚的故交好友或亲戚家人。而与豫王交厚的,自然都不是普通人,再加上有时皇上和太后也会抽空过来一趟,所以京城许多人都以能参加临芜山庄的添仓节为荣。      豫王本身年轻,相交的人也大多都是年轻人,并且他一向都是连家眷一同邀请的,所以这个填仓节几乎成为了一个小型的贵族青年男女交流会。      杨慧早就想去,可是前两年豫王都是只邀请杨意,从来没有请过她。今年一看见来人给自己送帖子,她高兴地差点儿跳起来,晚上更是兴奋地挑了半宿衣裳。      这可是个好机会,没准儿能在添仓节上找到一个心仪的男子,将亲事定下来呢。      杨慧一想起自己的亲事,就莫名地生气。本朝高祖皇帝为防止后妃坐大,外戚专权,定下规矩,皇子王爷们的妃子只许从六品以下官员以及民间采选。她父亲贵为敬国公,她自然没有资格嫁给皇子王爷。可是要是嫁给她看得上的京城勋贵,人家又嫌弃她母亲的出身低。      真是不公平,自己比姐姐杨意一点儿都不差,可就因为她托生的娘肚子好,就成了太后义女,还破例许给了豫王,凭什么!她杨慧也一定要嫁个王爷!到时,杨意要是嫁给了表哥……      杨慧晚上想得多了,早晨起来眼圈儿就有些微微泛青。气得她又是摔东西,又是骂人,后来擦了不少粉才遮了下去。      她本以为杨意还是像往年一样,不会去添仓节。结果一到二门,就见杨意已经站在马车前了。不由得阴阳怪气地说了声:“哟,姐姐今年也去呀?你不是说看到豫王就害怕吗?怎么今年敢去见他了。”      杨意不想跟她多说,只淡淡地笑了一下。      文氏迎上前来,笑道:“三妹妹,今日大太太和二太太去仓神庙上香去了,因为带的东西多,坐了两辆车。再加上孙家表少爷不会骑马,就与尚文,还有珂儿一起坐了一辆车。如今统共就剩下两辆车,我们两个人挤一辆,每人只带一个丫头也就行了。”      文氏刚说完,杨慧就不高兴地说:“东西这么多,一个丫头怎么拿得了?”      在文氏后边儿站着的,一个腼腆的女孩子闪了出来,低声说道:“三姐姐带两个丫头也行,我,我不用带丫头。”      杨慧这才看到四妹杨蕊,就阴阳怪气地说:“哟,怎么四妹妹也去呀?到了那儿可别丢我们杨家的人。”说着,瞟了一眼她几乎是没什么首饰的寒酸相。      杨蕊脸一下子红了。      杨蕊是杨家大房的二女儿,比杨慧只小了三个月。她还有个姐姐,是杨家长女。杨大老爷从小就不成器,吃喝嫖赌,什么都做,早在杨老太爷在世时,就做主给杨家大房二房分了家,各过各的。      后来杨二老爷在战场上立了功,封了敬国公,杨大老爷却是败光了家产,更是将大女儿半卖半送地嫁给了一个老男人做续弦。嫁过去刚刚一年多,就难产死了,杨大老爷连看都没去看。      前年,杨大老爷掏空了身子,病死了。杨大太太带着一个女孩儿,孤儿寡母,无依无靠的,就来京城投奔大房。杨老公爷看着寡嫂和侄女儿,当然不能不管,就安排她们在府中住了下来。      杨大太太没有积蓄,光靠着那点儿月钱,自然没钱给女儿置办贵重的首饰。今日头上和身上戴的还是压厢底儿的,最好的呢,没想到还没出门,就叫自家姐姐看不起了。      “好了,时候不早,我们赶紧走吧。”文氏说着,与杨意上了一辆车,杨慧与杨蕊则坐了一辆车,往临芜山庄而去。       ☆、教你学骑马   临苑山庄东面靠山,北面是大片的树林,在山下向阳之处,邻水的河畔,建有左中右三路,四五进的大院落,里面亭台楼阁,奇花异草应有尽有。      烧烤的地方并没在院子里,而是设在了河水边,靠近树林的地方。这样男人们在树林里打猎,猎到猎物正好拿到水边剥洗干净,立时架到火上烤。不喜欢打猎的人也可以到南边骑马,南边就是大片的草地。      太子妃、汝南王妃,还有永定伯世子夫人等一众贵妇,各家的小姐、奶奶们三三两两,或围坐在一起喝着茶,闲话家常;或下棋、斗草。远处水边,几个穿纱着罗的绝色女子,或吹或拉或弹或唱。清越的曲调,顺着河水传过来,格外柔婉动听。      杨意她们来了以后,由文氏带着,给太子妃请过安后,杨意就到自己分配到的房间里,换了衣服,跟哥哥学骑马去了。文氏则带着杨慧杨蕊两个妹妹去与夫人小姐们说话。      杨尚志给杨意准备的小马果然矮矮的,脾气很是温顺。      今日,跟着杨尚志一起来的有儿子杨珂,还有弟弟杨尚文。两人一看杨意要骑马,也闹着要骑。      好在杨尚志想着今日弟弟妹妹们都来了,所以多准备了两匹小马。只是他今日只带了一个小厮,两个人,三个孩子,三匹马,看护的人明显是有些不够了。      小杨珂今年才九岁,一看到小马,眼睛都发亮了,却还是规规矩矩地垂手站在那儿,跟父亲说:“让二姑姑和小叔叔先骑吧。珂儿最小,应该最后骑。”      杨意让哥哥教自己骑马,本来就相当于是抢了小杨珂的父亲,这时见孩子这么懂事,心中又是喜欢,又有些惭愧,急忙说道:“大哥,你先教珂儿骑。我先看看再说。”      杨尚志还没说话,小厮全义就将杨珂抱到了马上,将缰绳递到他手里,笑着说:“珂哥儿,抓紧了,小的伺候您骑马。”      杨尚文今年12岁了,是孙氏所生。他看杨珂骑马走了,心里着了急,说道:“大哥,快点儿教我骑马。”      杨意一看他那昂着头,颐指气使的样儿,就有些讨厌,就说道:“我昨日就与哥哥说好了,今日教我骑马,你又没提前说。再说了,我是姐姐,你是弟弟,自然应该是我先来。”      杨尚文一听,就大大地生气了,指着杨意说:“是你自己说要先看看再骑的。再说了女孩子家骑什么马呀!你看,三姐姐和四姐姐就不骑。”      学骑马的女孩儿是不多,但也不是没有,杨意指了远处一个正骑马的女子说:“那不是女孩子家吗?”      以前的杨意很听孙氏的话,平日有什么事,孙氏都是让杨意和杨慧让着杨尚文,说他还小。      杨尚文也习惯了什么都得由着他,现在一听杨意这样说,大哥也不说话,似乎也不打算让二姐让着他。      他心中的委屈顿时都要冲上天了,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:“呜呜呜……你们都欺负我,我要回家告诉娘去!”      杨意有些无语,他都十二岁了,在古代也算是大男孩儿了,竟然还像五六岁孩子似的,坐在地上,又是哭,又是乱蹬腿儿地撒泼。      杨意被他哭得头都疼起来了:“好啦好啦,让你先骑。”      杨尚志有些看不上弟弟的行为。只是他以前也曾管教过弟弟,却是被孙氏指桑骂槐地数落了一顿,后来他索性也就不再管了。      杨尚志摇了摇头,还是牵了马,先带杨尚文去骑了一圈儿,然后才教杨意骑。      如此轮换了两次,杨意觉得自己学得有点儿眉目了,并且那小马看着实在是温顺得很。趁大哥教弟弟的时候,她就大着胆子自己上了马,慢慢地走了一圈儿,倒也顺利。      杨意心里高兴,刚想稍微加快点儿速度。这时不知谁吹了一声口哨,那小马突然就发起狂来,飞也似地跑了起来。吓得杨意紧紧抓住马缰绳,爬在马背上,大声喊着救命。      豫王今日到的早,这时已经打了一圈猎回来了,见此情景,忙打马冲了上去,在两马并行时飞速地翻身下马,伸手拉住了杨意的马缰绳,用力一拽!      那马仰天大叫一声,前蹄高高抬起,虽是停了下来,但杨意也快要被摔下去了。      豫王快步上前,将杨意抱在了怀里。这时杨意吓得脸都已经白了,上下牙齿直打颤,连句多谢都说不出来。      豫王皱了皱眉头:“你以前不是不敢骑马吗?小时候我想教你,你死活都不学,怎么如今倒想起学骑马来了?”      又被他抱了,并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,只怕以后自己就算退了亲,也找不到好人家了。杨意急忙从他怀中挣脱出来,刚才吓得苍白的脸颊上又泛起了两朵红云。      她低下头,小声回了一句:“我现在又想骑了,谢谢王爷!”说着又蹲声施了一礼,就想走。      “等一下。”      杨意不知他还有什么事,抬起头问:“王爷还有何事?”      她眼中的惧意还没有完全退却,漆黑如墨的眼珠显得格外明亮,配上苍白中泛着两坨粉红的面颊,像极了受惊的小兔子。      豫王看着杨意的模样,心中微微一动,竟有一种想把她继续拥在怀中的念头。      “我来教你骑马。”豫王说着,就将刚才的想法付诸了行动,将杨意拦腰一抱,放到了自己的大马上,“抓紧缰绳。”      说着,豫王在马屁股上轻轻击了一掌。那马嘶鸣一声,不快不慢地跑了起来。      马的速度虽然并不快,可是杨意刚刚受了惊吓,只觉一上了马,心跳得就好像要从腔子里蹦出来似的。      “快放我下来,我如今不想骑马了!”      不知为什么,豫王一看到杨意那黑溜溜的眼睛,还有像受惊小兔子一样的神情,就莫名地想要欺负她。明明以前她见到自己也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,可是那时他只觉得厌烦,理都不想理她。      “不用怕,有我在呢。”豫王说着又在马屁股上轻击一掌,那匹马跑得更欢快了。      杨意看他执意不肯让自己下来,只好抓紧马缰绳,两眼目视前方,双腿夹紧马肚子,按刚才大哥教的动作做,过了一会儿也就镇定下来了。      汝南王穆宇顺看着两人骑马远去的背影,微微眯了一下眼睛。真没想到两人的关系竟然又转缓了,这可不是他乐意见到的。汝南王小眼一转,看着远处自己的王妃,阴阴地笑了笑。      汝南王状似悠闲地走到太子妃她们那里,先坐下喝了口茶,才冲着豫王的方向指了指,笑着说道:“皇嫂,杨家的两个女儿都长得好,我小叔叔可是好福气呀!”      一边说却是拿眼斜睨了一眼旁边坐着的汝南王妃。      汝南王妃是江南一个卖茶商人的女儿,生得极是好看,却是性情娇纵暴躁,性好妒忌。做了王妃后,被汝南王狠狠地收拾了几次,对汝南王怕得很。      只是她表面上虽变得温顺有礼,但内里的性子哪里会改!平日哪个丫鬟要是被汝南王多看两眼,她表面上不说,背后却还是会悄悄地处置那倒霉的丫头。      这些事她都是瞒着汝南王的,只是汝南王对府中的一切事务都一清二楚的,哪里会不知道?只不过没触到他的底线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。      如今见丈夫夸杨家姑娘长得好,汝南王妃心中暗暗地不服气,心想自己生的就够美了,丈夫怎么就不多看几眼呢?      等丈夫走了后,她才敢大声出气,对坐她旁边的封夫人冷哼了一声,小声说道:“再美有什么用,小王叔还不是喜欢男人。”       ☆、别惹一身骚   冯夫人听了汝南王妃的话,好似没听到似的,只微笑不语。      太子妃就坐在汝南王妃另一边,扭过头去,小声地斥责道:“弟妹,这种话岂是你我能乱讲的?这京城里又不是只小王叔府里有门客。”      太子妃虽然也是小户人家的女儿,却是性子端庄大方,做事稳重有度,不像汝南王妃只生了一张漂亮的脸蛋儿,连个眉高眼低都不会看。      豫王是太后最小的儿子,也是皇上最疼爱的弟弟。这种话在背后说说也就算了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如此没规矩,没分寸,汝南王妃自己说这种话,倒了霉是自作自受,可是其他的人可不想被她连累。      被太子妃斥责,汝南王妃虽乖乖地闭了嘴,不再说话,心中却是暗暗地不齿。      豫王自从前年过年时从边关回来,如今也有两年了,每日都只跟几个所谓的战场上的好兄弟,还有什么江湖侠客在一起。      今年过了年,豫王也已经20了,亲事也是从小就定好了的,他却迟迟不迎娶过门。听说,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,不是断袖是什么?他做的出来,难道还不许别人说?      却说杨意骑了一会马,身上有了些微微的汗意,就一拉马缰绳停了下来。      她看了一眼一直跟在马旁的豫王,突然意识到,他竟然一直跟着马在跑!      “你竟然跑得比马车还快!”震惊之余,杨意的话没过脑子就脱口而出,眼睛瞪得大大的,脸蛋儿红扑扑的,一脸不可思议的样子。      豫王被逗得哈哈笑了起来。      “你竟然把本王跟马比!是不是活的不耐烦了?”      杨意看他笑眯眯的样子,也有些不好意思:“我,我只是想说您竟然会轻功。”      这丫头好像越来越有趣了,在不像以前,见了他就跟吓坏了的木头似的,问一句就哼一句,有时连哼都不哼,只呆呆地点头或者摇头。      “你还知道什么是轻功?”豫王挑了挑眉。      “呃,我也只是听说过,从来没见过。”杨意心想,这回可是开了眼,只是自己刚才心里一直紧张,光想着怎么操纵马了,根本就没有注意豫王。      杨意自觉总是豫王在一起不好,就说:“我有些热了,想回去喝点儿水。”      “好啊,那我们就回去。”豫王拉了马缰绳,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,慢慢往回走。      豫王抬起头来,看杨意红扑扑的脸蛋,不时张嘴说话的小嘴,心想,要是把她娶回去,也许日子会很有趣吧。      杨意哪里知道,她还想着怎样退亲,豫王却想着娶她过门儿了!早知道的话,打死她,她也不来学什么骑马。      不远处竖了几个圆圆的靶子,几个男人正围在一起比赛射箭。还有一群男男女女的,各色人等站在一边看热闹。      突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笑声,一个爽朗地声音传了过来:“真没用!你们看,快要尿裤子了吧?”      难道是是赌箭,有人输得要尿裤子了吗?有热闹看,杨意当然不想错过。她把马交给了马童,也不回去喝水了,跟豫王说:“王爷,您先回去吧,我到那边儿看看射箭。”      杨意一说完,就恍惚了一下。以前她是看到热闹就躲的人,怎么现在倒像小时候似的,哪儿热闹就想往那儿钻?是抑郁症好了?还是在古代实在是没什么娱乐活动,给憋的?      杨意发愣间,豫王已经点了点头,说:“一起去。”      杨意只好与他一起走了过去。一走近了,杨意就吃了一惊。只见孙元玉站在远处的靶子前,手中拿了一只红红的苹果,双腿一个劲儿地哆嗦,浑身都在颤抖,手里的苹果也跟着一个劲儿地哆嗦。      而说话的则是一个身形高大,面容俊朗的人。只见他身穿灰色绣瑞鹤仙岩袖箭服,头上戴着英雄巾,一副豪爽的侠客模样。手中拿了一把粗壮的强弓,箭就搭在弦上,一边笑一边说:“你可要站稳喽!不然,我这一箭要是射偏了,射到你手上,你岂不是要哭了。”      杨慧和杨蕊也站在一旁,杨蕊胆子小,却还是跟杨慧说,三姐姐,咱们一起过去,求求那位大侠,让他放过表哥吧!      杨慧虽然也有些心疼孙元玉,可更多的是觉得丢人。      “要去你去,我可不去求,是他自己打赌打输了的。”      杨意平日最讨厌的就是那种仗着自己有把子力气,就是到处欺负人的那种人。      这个人是豫王府里的门客。据说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侠客,名叫凌俊臣,在江湖上人称一剑穿心青虹凌。早上杨意她们下马车时,正好看到他提了一只狍子回来,文氏指给她看过。      是侠客了不起呀!跟那种仗着自己高大,就堵在校门口欺负小女生的毛头小子有什么区别?      杨意看了豫王一眼,只见他脸色淡然,嘴角似笑非笑,好像这种场面十分平常。杨意甚至觉得他很乐意看到这些。      “王爷,您朋友这么欺负人,不太好吧。”      豫王看了杨意一眼:“这也叫欺负,不就是射个箭吗?千军万马之中,比这危险一百倍的事都有,那些兵士岂不是天天受欺负了?他一个大男人怎么跟女人似的,瞧那点儿出息!抖得跟筛糠似的!”      豫王平时说话并不刻薄,可是一看到孙元玉这小子,他心里就不痛快,杨意又来给孙元玉打抱不平,他心里就更不痛快了。      杨慧也看到了杨意和豫王,立时高兴地走了过来。杨蕊如同一个小丫头似地跟在她身后。      杨慧满脸含笑,先着给豫王行了个礼,娇声说道:“杨慧见过王爷。”      豫王也不说话,只抬了抬手,就算作是回礼。      刚才豫王教杨意骑马,杨慧也看到了。      杨意要是成了豫王妃,她和母亲的打算岂不是都要落空!杨慧笑着上前,拉了杨意的手,装出一副着急的样子:“姐姐,万一那位凌大侠要是失了手,射偏了,表哥,表哥他被射到脸上,射瞎了眼睛可怎么办?姐姐你快求求豫王,救救他吧。那个一剑穿心凌大侠,可是王爷的好朋友。王爷的话,他一定会听的。”   虽然知道杨慧这么说肯定是不怀好意,可是杨意依然想帮孙元玉求情。并且刚才豫王说孙元玉跟个女人似的,杨意听了也不太高兴。女人怎么了,女人就一定胆小吗?虽然她自己是胆子不大,可不代表所有女人都是怂包。      只是现在是她要求人,当然不好与豫王理论女人是不是都胆小的问题。      杨意扯出一副笑脸,扭头问道:“王爷,您看,您是不是劝劝您那位朋友?孙元玉毕竟是杨家的亲戚,闹得太难看了,我父亲和大哥脸上也不好看啊。”      豫王一挑眉:“凌大侠只是借住在我府上,我并不是他的上司,他们江湖人一向做事快意恩仇,我也不好说什么。”      杨意一看豫王是肯定不打算管了,就想自己过去,去求那个凌大侠。      脚还没迈,就听到现场又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。      “还真是尿裤子了!”      “你们看,他真的尿裤子了。”      “真是个娘们儿。”      杨玉一看,果然见孙元玉袍子下摆都湿了。      孙元玉这下羞得都不想活了,将手中的苹果扔在地上,一头就去撞那靶子。      这些人真是欺人太甚!杨毅扭头跟杨蕊说:“快去找大哥过来。”      说完她快步冲了过去,就想去拦着孙元玉。那靶子又不是铁做的,虽说看上去还算厚,但也只是木头,撞上去不但死不了,只会惹人笑柄。      凌俊臣从没见过杨意,但他早就看到了豫王教她骑马,就明白了她就是豫王未过门儿的小娘子。      他戏弄孙元玉,本来就是想让杨意看看孙元玉的软蛋样儿。没想到她不但没厌恶那小子,竟然还想去扶他。      凌俊臣拦住了杨意的去路:“哎呦,那小子娘里娘气的,还尿了一身尿,小娘子还是别过去了,省得被他沾一身骚。      ☆、岂容外人欺   别惹一身骚!这话简直是一语双关,难听得紧。      杨意骨子里的固执被引出来了。她非要管一管这事儿,就像这事是在侮辱她一样。      “娘里娘气怎么了,娘里娘气也比某些专门儿欺负人的人要强得多!”杨毅说着就往箭靶子那边走,想要去拉住不停撞头的孙元玉。      不想却是被凌俊臣伸臂拦住了:“我说小娘子,那娘里娘气的男子有什么好?你这么护着他?”      什么叫护着他?倒好像杨意是因为与孙元玉有什么事儿,所以才为他说话似的。这人还是个大侠呢,说话夹枪带棒的,哪里有一丝磊落?杨意可不想让围着的众人误会,遂抬起头,正色道:      “第一,他是我们杨府的客人,在这儿受了别人欺负,我们杨府自然不能袖手旁观。      “第二,我这不是护着他,而是路见不平,拔刀相助。”      杨毅又想起这人一口一个娘们儿、娘们儿的,心里很是反感,就又加了一句,“我也是个娘们儿,娘们儿就活该受欺负吗?”     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。连凌俊臣也握了握手中的弓弦,呵呵笑了。      刚开始这里围观的人并不多,后来见有热闹瞧,许多人都围了过来,这其中也包括汝南王穆宇顺,还有刑部侍郎黄大人的儿子——黄礼鸿。      汝南王听到杨意的话,也笑了笑,然后附耳在黄礼鸿的耳边低语了几句。      黄礼鸿分开众人,站到了前边,有些起哄地对杨意说道:“女人就是胆小没用,你看他那死样儿,不像女人像什么?难道还像男人?”      围观人群又是一阵哄笑。      杨意气得脸都有些红了,不知跟这些人说什么,难道还要发表个演讲稿,证明女人不是胆小没用吗?      再说了,她与人争论的能力一向不怎么行,一生气,脑子就短路,更不知道说什么了。      她不理会他们,想直接去拉孙元玉,因为他已经把那块箭靶子快撞烂了。      可是凌俊臣就挡在她面前,她往左他也往左,她往右他也往右。      黄礼鸿还在一旁架秧子拱火:“杨二姑娘胆子大,要不,你替那个软蛋拿苹果去。”      杨意真是满肚子的火,满心的悲愤。满肚子的火是因为围观的这么多人,连一个站出来说句公道话的人都没有,全都是看热闹不怕事儿大。满心的悲愤则是因为自己既没有力量,能打过那个凌俊臣,也没有一张伶牙利齿,可以说得别人哑口无言。      她仿佛回到了她初三的时候,只因为她平日穿得最差,吃得用得都最寒酸,有人丢了东西,不分青红皂白,就直接说是她偷的。      那时候,也没人替她说一句公道话。      那个黄礼鸿还在说:“看来杨二姑娘也不敢,这女人啊,就是没用。”      杨意向前一站,刚想说,去就去,有什么了不起的!却见豫王分开众人,站到了她面前,将她挡在了身后。      豫王冲着黄礼鸿淡淡一笑,道:“看来黄公子必定是胆子大,那你去拿着苹果。俊臣,你来射。”后面那句却是对着凌俊臣说的。      黄礼鸿呆愣了半天,想说不去,可是豫王他是不敢得罪的,至少明面上不敢得罪。再说了,他一个劲儿地架火,如今被豫王送到了火上,又不能说自己不敢。那他以后也要被人归入“娘们儿”一列了,他的脸也就没地儿放了。      豫王看他不动,就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石全勇。      石全勇出身贫苦农家,因在战场作战勇猛受到豫王赏识,屡立战功,回京后在马军司任都指挥使。他家里穷,平日发的饷银除了吃酒外,其余的都寄回家乡了,回京后自然也没钱买宅子,就一直住在豫王府。      这时见豫王看他,立时就走了出来,站在了黄礼鸿面前:“要不,俺送黄公子过去?”      石全勇身高八尺开外,虎背熊腰,站在人面前如铁塔一般。      黄礼鸿吓得后退了一步,硬撑着说道:“不劳都指挥使大人,不就是拿个苹果吗?我堂堂男子,有什么不敢的。”      说完,做出一副昂首阔步的样子,往箭靶子那边去了。      豫王回头看了看杨意,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。一方面她敢于出头,确实让他意外。也可以说,今日的杨意总是让他意外。首先,她竟然敢出来见人了,不但敢见人,还学起了骑马,并且也不像以前一样那样怕他了。      可是她刚才替孙元玉求情的事儿,还是让他心里有些不痛快。难道她真的喜欢孙元玉?所以才强出头,替他求情?      也许杨意上一次说不喜欢孙元玉,其实是骗他的吧?这都过了几天了,也不见她想法儿赶孙元玉出府。      虽然以前他对娶不娶杨意毫不在意,反正娶她回来,也是个木头,就是个摆设。所以那时她说不想早嫁,他也就不说娶。      其实前几天,他要求杨意一个月内将孙元玉赶出杨府,不然就要立马娶她过门,只是在吓唬她。如今他倒是想着,如果她做不到,就真的娶她过门儿,到时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来!      只是孙元元被人欺负他管不着,可是他豫王未过门的妻子,怎么能允许别人欺负!      豫王回头,看了看杨意,只见她小脸气得通红,眼里泪花闪现,却是努力忍着没有流下来。整个眼睛如同浸在了湖水中一般,晶莹剔透,透着一股子坚强劲。      豫王最讨厌女人哭了,可杨意这要哭不哭的样儿,真是让他心里颤了颤,只觉胸口那一块似是被挖空了,又像是被填满了。这感觉让他莫名地有些烦燥。      豫王抬眼见杨府四姑娘杨蕊带着大哥杨尚志,还有嫂嫂文氏一起过来,就对杨意说道:“好了,去跟你嫂嫂她们烤肉去吧。我一会儿叫人将我打的那只狍子给你送过去。”      “不要,我还想看看那个人到底怕不怕呢。”杨意伸手一指箭靶子前的黄礼鸿。      说话间,只见杨尚志已经过去,将撞得头破血流的孙元玉拉住,带走了。而箭靶子前,黄礼鸿手臂伸得远远的,五根手指呈莲花状,用指尖托着苹果,生怕哪根手指离苹果近了,被一起射穿了。      凌俊臣将弓拉满,要射不射的,嘴里里还调侃着:“凌某的箭法,百步之外可射中铜钱孔,这苹果就是满手抓着,凌某也保你毫发无伤。”      黄礼鸿见凌俊臣迟迟不射箭,喊道:“快射!啰里啰嗦,像个娘儿似的。”      他的话音刚落,凌俊臣手一放,那箭如疾风一般,“嗖”地射中了他手中的苹果。      黄礼鸿出了一身冷汗,面上却是不动,只头不由自主地向一边偏了偏。众人齐声喝彩。      文氏刚才与丈夫一块儿,看杨珂骑马去了,三人走得远了一些,没看到这边出事儿。杨蕊转了一大圈,问了几个人,才找到他们。      这时文氏忙拉了杨意的手,有些惭愧地说:“妹妹吓着了吧?都怪嫂子不好,没照看好你。”      杨意自然不会把这事怪到嫂子身上,说道:“不干嫂子的事儿,是我自己惹的祸。”      说着,看了豫王一眼,心中也有些感激。毕竟,以前她受人欺负的时候,从来没有人替她出过头。      虽说一开始她求他时,他冷嘲热讽,可后来毕竟是他出来说话,才让她免于站到箭靶子前拿苹果。      她微微蹲身,向豫王福了一福,说道:“刚才的事儿,谢过王爷。”      豫王抿了抿唇,嗯了一声,算做回答。      杨慧却是在一旁暗暗地撇了撇嘴。      这么一折腾,也快午时了。下人们早已将烤肉用的架子、木炭,还有一些水果吃食之类的摆好了。      因那烤肉的架子都是沿河而设,所以座位并不分什么尊卑,而是一溜排开。      文氏带着三个妹妹一起入座,右边是太子妃与汝南王妃,左边则是右曹员外郎冯敬言的妻女。      冯敬言的母亲冯老太太做过豫王的乳母,如今冯老太太虽已过世,但豫王每年都会请冯敬言一家人。      冯夫人一向是个伶俐人。前两年,豫王从关外回来,却一直不迎娶杨意,京城人等私下里多有议论,猜测杨家要失意了,可是杨尚志做着殿前司,豫王也一直与他交好,冯夫人就觉得事情没那简单。      今日看豫王教杨意骑马,又替她出头,冯夫人觉得这门亲事一准儿是黄不了了,杨意以后就是豫王妃。如今坐在了一起,自然要交际一下。      她站起身来,倒了一杯果子酒,先敬了文氏与杨家三姐妹一杯,这才笑着说道:“大奶奶,你们杨家每日都吃什么好物事?看这三位姑娘养得,一个比一个水灵,跟仙女似的。以后给谁家做了媳妇,那真是天大的福气哦。”      这本是客气的话,右边的汝南王妃听了,却觉刺耳得很。她想起刚才汝南王夸赞杨家姐妹好看的话,心里的火腾腾地就烧起来了。      她面上笑着,语气却是阴阳怪气的:“光好看有什么用,抓不住男人的心也是枉然。有些男人啊,专门喜欢在外面,与各色男子称兄道弟,关系好的连家都舍不得回呢。”       ☆、表兄与表妹   汝南王妃这话的意思,杨意当然明白,无非就是隐晦地讽刺豫王是一个断袖呗。      反正她早已决定退婚,对此自然也不在意。甚至想着传的人越多,她退婚越好退呢。所以杨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,并不说话。      汝南王妃还以为杨意是个傻的,不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,正想再说得明白一点儿,却是被坐在一旁的永定伯世子夫人高氏截住了话头。      高氏闺名秋岚,是汝南王的舅舅,工部尚书高元亮之女,前年嫁与了永定伯世子严成明为妻。      早上杨意她们下马车时,刚好遇到高氏也刚到,文氏给杨意偷偷介绍过。      只见高氏抿唇一笑,说道:“这男人们讲起兄弟情谊来,真是比男女夫妻之间还要亲密。就说豫王殿下吧,每日里与他几个战场上的兄弟,还有那个什么侠客的在一起,同吃同住,形影不离的。听说每年添仓节上,喝醉了酒更是倒在一起,同榻而眠呢。”      杨毅只见她眼波流转,笑起来妩媚之极,又想着她是汝南王的表妹,再联想汝南王那天在杨府小花园里说过的话,不知怎么的,总觉得高氏看自己的眼光有些不怀好意。      只是杨意与高氏不管是从前,还是她穿来后,从来没有说过几句话,应该没有什么仇怨。杨意有些自嘲地想:看来是豫王的人缘儿不太好,这么多人都在说他的坏话。      文氏听了这些话,心中却很不是滋味。这两个人虽没明说,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豫王有断袖之辟。这些话她虽然也隐约听说过,只是从来都不信的,自己的丈夫与豫王关系也挺好,难道丈夫也是断袖不成?      她在桌下悄悄地拉了一下杨意的手,轻声说道:“妹妹别忘心里去,这些人就是爱乱嚼舌根子。”      高氏见杨家姑嫂都不接话,眼波一转,又说道:“要我说呀,这男子还是体贴一些好,在外面朋友再多,再英雄好汉,回家对女人没有一丝温柔小意,也是枉然。其实我看刚才那位孙表哥就挺好,一看就是温存体贴的男子。”      这位世子夫人高氏说话时声音柔媚,拿眼斜着杨意,却是对杨慧说:“杨慧妹妹,你说是不是呀?”      杨慧本来就觉着表哥今日很是丢人,这时见有人说表哥的好话,自然就顺着说:“是啊,我表哥人可好了,平日耐心又体贴,对我们这些妹妹都很好,尤其是对我二姐,有什么好吃的好玩儿的都记着她,还教她画画儿,也难怪我二姐今日那样维护他。”      文氏一听,三妹妹这话说的,好像杨意与孙元玉有什么私情似的,忙偷偷拽了一个她的衣袖,笑着说道:“都是自家亲戚,平日里亲厚些也是有的。孙表弟性子是柔和了些。以后啊,谁要是做了孙表弟的娘子,可算是有福气了。”      高氏成功地将杨意与孙元玉扯上了关系,听了文氏的话,也不说话,抿嘴一笑,让文氏倒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。      吃过饭后,众人有玩累了,回房间休息的,也有骑马、打猎继续玩的。      临苑山庄后面的树林十分茂密,虽说还没到春天,树木还没有发芽,只那枝枝杈杈的干树枝,还有有半人多高枯草,也遮挡了大部分的视线。      一群侍卫、家仆骑着马,带着猎犬,在随风起伏的枯草丛中,围成了一个约二里多地的大圈,寻找猎物。      而圈子正中,汝南王穆宇顺将自己的表妹,永定伯世子夫人高氏按在树上,不管不顾地亲吻着。高氏搂着穆宇顺的腰,嘴里发出柔媚的呻|吟声。      二人亲到情动,穆宇顺急吼吼地将手伸向高氏的腰带,却是被高氏按住了手,娇声说道:“不要,会被人看见的。”      穆宇顺眼睛赤红:“外面有侍卫们围着,谁能看到。”      “万一有别人打猎,冲进来呢?”      “我与表妹打猎,在树林里碰到了,说说话又怎么了?看见了又能怎么样?”穆宇顺话虽是如此说,却是没再解高氏的腰带,只隔着衣服在她身上又揉又捏。      高氏似是瘫了似的,化成了一团水挂在穆宇顺的身上,两人很是温存了一阵。      高氏才喘息着推开了穆宇顺:“怎么样,就按我说的,把他们两个送做一堆儿,可好?”      穆宇顺将自己的披风铺到了枯草上,背靠着一棵树,抱了高氏一起坐下,这才说道:“如此倒是便宜了那个怂包小子。”      高氏听了,立时拉下来脸,推了汝南王一把:“你看上她啦?不舍得了?”      汝南王也不搭话,只抱住高氏不管不顾地又是一顿亲,亲完又捏了捏高氏红红的脸蛋儿,说道:“在我心里,表妹是最美的,其他的人就算有十分、百分的颜色,也比不过我亲亲表妹的一根脚指头。”      高氏这才咯咯地笑了,将头埋在穆宇顺的怀中,拿手轻轻地锤了他一下:“就你会哄人。”      穆宇顺用手抚着高氏顺滑的头发,低声说:“我只是有些可惜,即便杨意与豫王的亲事黄了,只要有杨尚志在,杨府与豫王的关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。”      汝南王心中恨极,那所谓的皇子不能与大臣结亲的规矩,也就是给他这样的普通皇子定的,而豫王只因是当朝太后最宠爱的儿子,就可以娶敬国公的女儿。虽说敬国公如今只挂了个闲职,可是他的儿子杨尚志却是殿前司,与侍卫司一同统领禁军,是实打实的实力派。      而他与表妹高秋岚青梅竹马,母妃也早有亲上加亲之意,却是只因舅舅升了工部尚书,就不成了,因为他们要是结亲,就是犯了规矩。      表妹只能嫁了永定伯世子严成明那个草包,而他也只能娶一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为妃。那汝南王妃虽长得美,却是一个大草包,既看不清形势,也不懂得谦让。      “表妹,你放心,这一生,我穆宇顺一定会娶你妻。”汝南王紧紧搂住高氏,深情地说道。      高氏也反搂住了穆宇顺,心中暗暗地下定了决心,为了表哥的前途,她就算一时牺牲又能怎样?      要说午餐是流水席,那么晚餐就是篝火晚宴。      远处是一堆堆的篝火,现场烤制着各种野味,四周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宫灯,照得如同白昼一般,照得那些五颜六色的彩绸如同天上的彩虹一般,流光溢彩。      正中间,用草木灰画了一个大大的粮仓,里面堆放着五谷杂粮。      豫王先端起酒杯,与大家一起敬了仓神,然后又先干了三杯,敬了大家,这才与同桌的几个好友边聊边喝。      杨意中午喝了两杯,觉得这酒带着着一股水果的清香,味道清淡,也不醉人,就拿起了酒壶,想给嫂嫂还有几个妹妹一人倒一杯。不想却是被文氏拦住了。      “一会儿会有许多人来敬酒,有我们喝的。”      “哦,知道了,嫂嫂。”杨意刚放下酒壶,就有人过来了。      正是永定伯世子夫人高氏。她身后跟着一个小丫环,小丫环手里提了一个酒壶,先给自己的主子倒了一杯,又上前给杨家姑嫂四个都满上了。      高氏这才笑着说:“上元节时,我身子不适,也没能去探望三姑娘,还望三姑娘不要怪罪。”      杨意忙说不敢。几人端起酒来喝了。      高氏走后,杨意低声问文氏:“嫂嫂,为何来敬酒要自带酒壶?”      文氏还没说话,杨慧在一旁听到了,语气里带着不耐,说道:“二姐怎么连这都忘了?添仓节上敬别人酒,当然要替人家添酒了。”      原来是这样。杨意观察着,确实是去给人敬酒的人都带着酒壶。      后来,文氏带着杨意姐妹去给人敬酒,也是自带酒壶。      汝南王本来与豫王等人坐在一起,互相敬了几杯后,就带着侍儿走下来各处敬酒。到了汝南王妃跟前时,见她独自在桌前坐着,就坐到她身旁,柔声问:“怎么不去敬酒?”      汝南王妃有些薄醉,看到汝南王,也不那么怕了,嗤嗤地笑着:“都敬过了。”      “都敬过了?敬国公杨府的人可曾敬过?”      因为上午汝南王当着她的面夸过杨家姐妹,汝南王妃心里嫉恨,根本没去敬,这时见丈夫特意来问,更是心中发酸,借酒壮胆,噌地一下子站了起来:“敬就敬,有什么了不得的。”      汝南王也不生气,看着她去杨家桌前敬过了酒,这才站起来走了。却是把手中的酒壶落在了汝南王妃的席前。      杨意跟着文氏,一会儿敬别人,一会儿被人敬,喝了不少。虽说果酒没什么劲,还是觉得头昏昏沉沉的,就跟文氏说,想先回去歇息。      文氏看着该敬的也都敬了,就带着她们姐妹先回去了。      杨意她们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,高秋岚端着一壶酒来到汝南王席前:“表哥,岚儿敬你一杯。”一边说,一边冲穆宇顺眨了一下眼。      穆宇顺知道事情成了,举起杯笑道:“祝表妹青春永驻。”      二人相视一笑,汝南王妃见了,气得直咬牙。都嫁人了,还眉来眼去地撩拨表兄!真要叫她拿住了,她一定要去皇后面前告一状!      穆宇顺一向酒量不大,今年也跟往年一样,跟豫王说了一声,就提前走了。      高氏凑到汝南王妃跟前,笑着说:“王嫂,我表兄都回去了,你怎么不跟着回去?”      汝南王妃心中苦涩,汝南王回去了又怎样?反正他也不要她伺候。脸上却是挤出了一丝笑容:“我还要多玩儿一会儿。表妹不也没回去么?”      汝南王妃喝酒喝多了,心中的气、恨,在娘家娇惯出来的骄纵脾气都快关不住了,那笑容倒像是狞笑一般。      高氏看着她那丑样儿,不屑地轻哼了一声,脸上却依然笑得妩媚,凑到她耳边,轻声说:“表哥今日可是看上了一个美人,王嫂再不回去的话,只怕这王妃的位子就要不保了。”      汝南王妃脸色更难看了,那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:“不就是那些不要脸的歌伎、舞伎吗?玩意儿而已。”      高氏看了看四周,见没人注意,这才附耳对汝南王妃说道:“王嫂,我可听说是个大家小姐,不是什么歌舞伎哟。王嫂还是回去看看吧。”      汝南王妃一听,一下子想去了丈夫早上一来,就夸杨家姐妹,刚才还特意让她去给杨府的人敬酒,难道?……       ☆、高氏的阴谋   如果王爷真的与杨家那个贱女人有了私情,她是敬国公的女儿,自然不会甘心为妾。而自己只是从民间采选上来的商户之女,没有任何的背景和靠山,到时随便儿寻个错儿休了还是好的,没准儿赐死都有可能。      汝南王妃越想越怕,激灵一下子,冒出了一身的冷汗!      她急匆匆地往回走,脚步如风,倒似是后面有鬼追着一般。      却说汝南王回去后,就看见自己床上躺着一个女人,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,却也看得出身段玲珑。一头乌发,如乌黑柔亮的缎子一般,搭在被子外面。      汝南王也不甚在意,还以为是哪个歌伎舞伎想要攀龙附凤呢。今晚他的心情还不错,并且那女子从背后看,倒有些像杨意,留下她暖床倒也是一段旖旎风光。      汝南王洗漱完毕,换了柔软丝滑的内衫,躺到了床上。      他看那女子依然不动,倒是笑了笑:“怎么,敢跑到爷的床上来,却不敢见爷的面吗?”      那女子依然不动,也不说话。汝南王心想,女子娇羞一些,是别有一番滋味,可是装得太过了,也就扫兴了。他伸出手来,刚要将那女子翻过来,看看脸蛋长得怎么样。      就听小厮在外边儿报告:“王爷,王妃在外面跪着不起,非要见王爷。”      汝南王一阵烦躁。要不是这个王妃明日还有点儿用处,他真想叫人拉她下去,灌她一壶酒,让她暴毙了得了。      汝南王挥了挥手,有些不耐烦:“叫她进来吧。”      汝南王妃阴氏一进来就看见床榻上躺着一个女人,心中又是嫉又是恨,直想上前去把她拉出来,给她百八十个嘴巴子,将她那张脸打烂,看她还怎么勾引男人!      可是这些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,脸上却不得不挤出一丝谄媚的笑容:“哟,不知这位妹妹是哪个?怎的这么不懂规矩,王爷都坐起来了,也不说起来小心伺候着。”      阴氏今日多喝了几杯酒,胆子也格外大了起来,一边说,一边往前走,想要上前去把“杨意”揪起来,好叫她们的奸|情暴露。如此一来,那女人没了脸,丢了名声,以后就不可能嫁入汝南王府了,就算是嫁,最多也就做个妾而已。      穆宇顺也觉得有些奇怪。这些歌伎舞伎就算与他玩个娇羞什么的,可是见汝南王妃进来了,怎么也得下床来磕个头吧,怎么还是一动不动的?      不过他还是想着先把阴氏弄出去,再看看这女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,难道等的工夫太大,睡着了?      他脸一沉:“阴氏,你到底有何话说?难不成是专门进来叫她给你磕头的?”      穆宇顺的声音低沉而阴冷,让阴氏一下子想起了自己被关在阴冷的地窖中时,爬到脚边的老鼠。她打了一个冷颤,抬头怯怯地看了汝南王一眼。      “还不快出去!”穆宇顺低斥道。      看着丈夫那一脸厌恶的表情,阴氏只觉又是心酸,又是怒火中烧,塞得她连气都要喘不上来了。她既不甘心就此罢休,却也不敢上前去揭那女人的被子。酒气上涌,索性往地上一坐,大声地哭了起来:“王爷!求求您……不要把臣妾休了,以后臣妾都听您的,您喜欢谁,我就把她当亲姐姐看待,只求您让臣妾待在您的身边,千万不要把臣妾休了。王爷,臣妾求您了!王爷!”      这下汝南王更烦了,眼睛眯了眯,一抬手,想要叫人来将阴氏堵了嘴,拉出去。      这时,就听外面一声娇滴滴的笑声传来:“表哥,王嫂这是怎么了?怎么大半夜的,倒是哭上了。是不是表哥欺负人家啊?”      却是表妹高氏来了,后面还跟着几个平日与她要好的年轻夫人,还有各自的丫环婆子。      临苑山庄虽说大,可要一下子接待这么多人,一人一个院子也是分配不过来的。所以汝南王夫妇与他表妹高氏夫妇,还有吏部郎中沈文博一家住了一个院子。汝南王住正房,高氏夫妇与沈家住东西厢房。      所以穆宇顺看高氏进来,倒也很是平常,只是对她带的那一群人有些不喜。不过看在表妹的面子上,穆宇顺只是皱了皱眉,并没有说什么。      高氏看了看床上躺着的女子,又看看瘫坐在地上的汝南王妃,故做惊讶地说道:“哎呀,王嫂,不是你说王爷中意谁,你就把谁送到他屋里吗?怎么这刚送到了,又开始哭了?难道是王爷不中意你送过来的人吗?”      阴氏有些吃惊地抬起了头,拿袖子抹了一下眼泪,急切地说:“我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!”      高氏娇媚地笑着:“哦,王嫂,刚才喝酒时,你还说王爷喜欢杨家二姑娘,你要在外面多玩儿一会儿,好给他们腾地儿呢。怎么又闹起来了。”      跟着高氏一起来的人都是一副恍然大悟,原来是这样的样子。怪不得今日汝南王妃总是与杨意过不去呢。试想,对丈夫喜欢的女子,谁会喜欢得起来?      穆宇顺听到这儿,才知道表妹临时改了计划,看来是想让他与杨意造成既定事实,然后再把这脏水栽到汝南王妃身上,一举两得,既除了汝南王妃,又让他娶了杨意,拉拢杨尚志。      汝南王心中暗暗有些怪表妹急燥,如此一来,自己想要争皇位的心思,只怕也要被人察觉了。豫王是什么人,他只怕早就有些怀疑自己了,再出了这事儿,就是把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,也是没用。      只是,事到如今,开弓没有回头箭,也只能这样演下去了。反正迟早这心思也得露出来,倒不如就从此开始吧。至少,他也不算亏,得到了杨意,也就得到了杨家的支持。      穆宇顺站在那儿不说话,脸上阴晴不定,高秋岚以为他还没有醒过味来,就又对着阴氏说:“王嫂,要我说,您贤惠也不能这样贤惠啊!表哥只不过夸了杨二姑娘几句,你怎么就把人给弄过来了?”      “我,我没……”阴氏急忙否认,穆宇顺哪里还能让她说话,截住了她的话头,满脸惊诧地说:      “什么?是杨二姑娘?刚才本王还以为是哪位歌姬,已经搂着睡了一阵儿了。这、这、这可如何是好!杨二姑娘的名声都被本王了给毁了!”      穆宇顺说得痛心疾首,一边抬起腿来,狠狠地踹了阴氏一脚:“你这个蠢妇,竟然干出这种事儿来!”      跟高氏一起过来的几个年轻媳妇也悄声议论起来。      “平日时看汝南王妃说话做事就有些不着调,没想到还真是不着调啊。”      “是啊,这再怎么讨好丈夫,也没有这样讨好的啊。”      正房的喧闹声,将西厢房的沈氏一家也引了出来,外面也有人探头探脑地看。      却说杨意,睡得迷迷糊糊,只觉口渴的很,张嘴喊了两声:“水,水……”却是没有人理。      杨意迷糊中想着,春露这丫头到底是不如梦兰,要是梦兰,自己叫第一声,她肯定就醒了。      看来这古代的日子过惯了,以前什么时候晚上渴了不是自个儿起来倒水喝啊。      杨意如此想着,终于半梦半醒地睁开了眼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青色绣金丝方格如意的软纱帐子。这不是自己的屋子!她激灵一下,彻底醒了过来。      又一想,对啊,不是自己的屋子就对了,这是是临苑山庄。      杨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,自言自语地说:“真笨!”      她掀开帐子,准备下床去倒水,却发现桌子的位置变了,屋子也变大了两倍不止,屋中其他的摆设也与她在临苑山庄的屋子完全不同。      这绝对不是她在临、苑、山、庄的屋子!      杨意正在纳闷,难道自己又穿越了?又穿到另一个人身上了?可是她低头看了看,衣服还是昨晚睡下时的衣裳。      正在这时,门开了,一个面容英俊,身着绛紫色江水海牙蟒袍的男子走了进来,正是豫王穆景和。      难道这是他的屋子?这大半夜的,他把自己掳到他房间来做什么?      “你!你,你要干什么?”杨意一惊之下,连话都说不利索了。      豫王一看杨意捂着胸口,一脸惊恐的样儿,只觉有趣的很,忍不住勾唇一笑:“你放心,我对你没兴趣。”      他相貌俊朗,平日都是冷着一张脸,这一笑,直让人觉得如冰雪消融,春花开放一般。      杨意从没看到过笑得如此明媚之人,只觉心如擂鼓一般,咚咚直跳。      不过她也只是愣怔了一下,随即又赶紧告诫自己:听到了吗,他对你没兴趣,他是个断袖,对所有的女人都没兴趣。快收起你那颗花痴的心,长得好看一点儿用都没有,既不能当吃,也不能当喝。      豫王上前一步,伸出手来,好像要捏杨意的脸。杨意吓得后退了好几步:“你抓我来做什么?”      豫王转身坐在了屋子正中那张紫檀椅上,打量了杨意两眼,问道:“你身子可有什么不适?”      不适?杨意没觉得身上怎么样啊,哪里都不疼。可是,也许是晚上的原因,豫王坐在椅子上,说不出的慵懒。杨意总觉得他的神情中有一种特别的意味,不由得往那方面想去了。      她脸一红,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不适。身上的肌肉有些酸疼,可那应该是白天骑马骑的。如果是被人那个的话,下边应该会疼吧?      虽然她两辈子也没有经过那种事儿,可是也是听说过的。      她摇了摇头:“没有,并没有什么不适,我挺好的。”       ☆、近期就成亲   “那你先回床上躺会儿吧。你这样站在地上……”      杨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脚,刚才太激动了,竟然没注意到自己还是光着脚的,好在地上铺了红色的绒毯,并不算太冷。      虽说这里并没有什么被人看到脚就算失身的规矩,但是在一个男人面前光着脚,的确是有些不好意思。      杨意忙后退几步,低头看了看床前,并没有半只鞋的影子。想是自己被劫来时,根本就没穿着鞋。      她又回到了床上。坐下后又觉得这样坐在床上,豫王就坐在一旁的椅子上,特别别扭,索性把帐子放了下来。      天青色的帐子是软纱做的,绣着金丝方格如意,虽然只薄薄的一层,但到底是朦朦胧胧的,看不清楚对方了。      杨意这才松了口气,虽然觉得自己像是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样,有自欺欺人之嫌,但到底觉得还是这样有点儿安全感。      这么一折腾,杨意都忘了自己最初是要起来喝水的了。      杨意坐在帐子里,看豫王坐在那儿,手里捏了一只杯子,也不喝水,也不说话。      杨意不由得舔了舔自己的唇,她渴得嗓子都要冒烟了。      不过现在渴已经不是她最想关注的事了,她最想知道的是,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。      自己怎么会大半夜的,突然出现在豫王的屋子里呢?      “王爷,这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?”杨意问道。      豫王转了转手中的杯子:“意妹妹,稍候片刻,自有人给你解答谜团。”      他说话是声音冷淡,似是不想与她多言。杨意感觉他的冷漠和厌烦似乎透过帐子压了过来,她胆小,吓得再也不敢追问了。      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,一个坐在桌前,谁也不说话,情形有些说不出的诡异。      好在没过多久,一个人风风火火地进来了。      这人穿了一身玄色紧身衣,身形高大,面容俊朗,正是今日要拿箭射孙元玉的凌俊臣。      他一进来,先坐到了豫王旁边的椅子上,端起茶来喝了一口,这才哈哈笑了起来。      “笑什么笑,快说,怎么回事。”豫王拿起几案上放着的一把笛子,戳了凌俊臣的肩膀一下。      凌俊臣有些夸张地捂住被戳的那儿,哀嚎道:“我费心费力的,顾不上喝酒,顾不上睡觉地替你跑腿查案,怎么,连喝口水,歇口气儿都不成吗?”      豫王拿眼一撇床帐:“我倒是不急,可是有人急了。”      凌俊臣往帐子里一看,一个人影隐隐绰绰地坐在里面,挤了挤眼说道:“小嫂子醒啦?还挺快啊。”      说完,又冲着帐子里的人抱了抱拳:“今日上午在靶场多有得罪,此番顺手救了小嫂子,就算是赔罪了。还望小嫂子以后不要计较。”      原来凌俊臣酒喝多了,出去方便时看到一个黑衣人,鬼鬼祟祟地,身上背了一个布袋,看着倒像是个人。凌俊臣就悄悄跟上了他,给他下了一种江湖秘药。此药可以让人短暂昏迷一柱香的时间,醒来后却是浑然不觉。      凌俊臣将他身上的布袋解下来一看,竟然是杨意!      本想一掌把那人劈死,可是这人要是死了,也就不知指使他的人是谁,目的是什么了。于是凌俊臣就将杨意背到了豫王的房间,然后又换了一个歌伎装进了布袋中。      凌俊臣通知了豫王后,就悄悄地藏在了那黑衣人附近。那人醒来后,果然一无所觉,将人背到了汝南王屋里。凌俊臣就爬在了汝南王的屋顶,偷偷地看着屋里的闹剧。      本来凌俊臣还想看呢,谁知那歌伎醒了过来,坐起来茫然地问,自己怎么会在这儿?汝南王一看,床上的女人根本不是杨意,立马就将高秋岚等人赶了出去,然后又叫人将汝南王妃堵了嘴绑了扔到了另一个屋子里,自己却若无其事地抱着美人睡觉去了。凌俊臣没得看了,只好回来了。      “据我看,那汝南王应该是不知情,他的王妃似乎也是糊里糊涂的,只有那个高秋岚煽风点火的,我看着这事儿倒像是她做的。”      “高秋岚?”豫王修长的手指在檀木桌上轻扣了两声:“她掺和进来做什么?”      “也许是耍着她表哥玩儿?”凌俊臣闲闲地坐在椅子上说道。      豫王斜睨了凌俊臣一眼,他立马坐直了身子,笑道:“我说着玩儿呢。”      豫王又拿手轻轻敲了两下桌子:“你说,这件事要是做成了,谁会受益?”      “那还用说吗,自然是汝南王了。小嫂子要是与他有了什么,还传      得人尽皆知,肯定就得嫁给他了。如此一来,杨家就等于站到了他那一边。”      “不错。大哥虽然已立了宇泰为太子,可是宇顺与宇泰同年出生,长相、能力都不差,以前他总是说自己只想每日饮酒玩乐,如今看来,也并不是只甘心做一个闲散王爷的。”      豫王的手抓紧了扶手,眼眸一暗,又说道:“本来他与宇泰都是我的侄子,我也不好偏向谁,可是他竟然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!”      “谁叫你总是不娶小嫂子过门儿呢?他一定是以为你不想娶,他这样做可谓一举两得,既能自己得利,还能暗中讨好你。”      真是这样吗?豫王抚了抚额,“臣弟,天也不早了,你先回去睡吧。”      “怎么,这刚过河就拆桥啊?是谁说今晚不醉不归,抵足而眠的?”凌俊臣故意说得委屈,眼睛却是促狭地看了看床帐,“哦,有了美人,这兄弟自然就要丢到一边了。”      “少啰嗦!”豫王拿起桌上的笛子,做势又要去打。凌俊臣身形向后一飘,“好,好,我走,我走还不成吗。”      凌俊臣飞似地出了房门,复又扒在门口问:“景兄,要不我在门外等着,一会儿去送小嫂子?”      豫王一扬手,一颗金稞子飞了过去,被凌俊臣一把抓住了,嘻嘻一笑:“谢王爷赏。”关上房门,一溜烟走了。      杨意刚才一听到是汝南王劫了自己,心中就是一惊。上次她通过泪眼,知道了汝南王有意要杀她,只因为她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,幸亏她因落水,将这件事给忘了,才让他打消了念头。      没想到他前两天还想要杀人灭口,现在又想要娶她为妻了,也真是够奇葩的。      豫王看了看帐子中呆愣的杨意,突然觉得屋子里多这么一个人也不错,好像屋里都比平日暖和了似的。他站起身来,往前走了两步,说:“看来我们总不成婚,有人打上你的主意了。回去我跟母后商量商量,近期我们就成亲吧。”      “啊!成亲?”杨意正思索着汝南王不知是什么脑回路呢,冷不丁听豫王这么一说,有些吓到了。他怎么突然有了这种想法了?      “怎么,你不愿意?难道你还想着那个孙表哥呢?”      “不是!”杨意赶紧否认,“我,我回家就想法儿把他赶出府去。”      “那是为什么?”      杨意心想,这事儿与孙元玉根本就没关系,而是因为他的断袖。可是如果不说明白的话,豫王一定总疑心她是喜欢孙元玉,所以才不肯成亲的。倒不如趁着现在,说清楚的好。      想到这儿,杨意把帐子掀了开了,直视着豫王的眼睛,问道:“我只问你,你喜欢女人吗?”      豫王拧了拧眉毛,沉默了一下才说道:“不喜欢。”其实他最讨厌女人了,尤其是一个劲儿的哭哭啼啼的女人。      杨意只想翻白眼儿,说的这么直接,还想娶她过门儿,当她是傻的吗?      “那你还娶我?”      豫王想说,他虽然不喜欢女人,但是挺喜欢杨意的,她就像一只可爱的兔子一样,他忍不住想掐掐她的耳朵,想摸摸她柔软的毛儿。可是这种话,他怎么说得出口。      豫王只是沉着脸,说道:“我们是从小定亲的未婚夫妻,该成亲了,当然要成亲。再说,我,我讨厌女人,但,如果是你的话,还算能凑和。”      豫王后面一句话说得都结巴了,对一个女人表示好感,他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儿。      可惜他表达得太委婉了,杨意根本没觉出他这是在表达好感。她想着,豫王已经明确表态,不喜欢女人了,就算是不讨厌她,又能怎样?她可不敢拿这一丁点儿的不讨厌来试。毕竟这是古代,成了亲又不能轻意地离婚。      “既然这样,成亲的事儿还是以后再说吧。”杨意也不敢一口回绝,说自己不嫁。毕竟人家是王爷,与她还是有婚约的。      豫王自然看得出杨意的推脱之意,冷了一张脸,说道:“这事儿由不得你!”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 亲们,求包养,求收藏~~o>_<o ☆、背她回房去   杨意听到豫王说成亲不由她做主,不由地暗暗翻了一个白眼。也就是说,只能听他的了呗,真是又霸道又自私。      不过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,只能在心里想想,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:“你不是说过,只要我一个月内将孙家表哥赶出杨府去,就不会与我成亲吗?王爷一个大男人,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!”      豫王看着杨意又焦急又可怜的样子,心软之余又觉得心里堵得慌。      她就这么不愿意嫁给自己吗?      其实杨意以前就说过不想与他成亲,他也知道那次三王之乱时,自己当着杨意的面杀了不少人,鲜血流得满地都是,连她的绣鞋都浸湿了,她给吓着了。      只是以前她不愿意,他心中毫无所觉,他娶谁都行,她也爱嫁谁嫁谁。可是如今听到她说不愿意嫁给自己,他竟然很生气。      算了,先不逼她了。豫王知道,其实太后也在犹豫,因为杨意也目睹了那件事,太后不想再见到她,免得尴尬。所以豫王成年以后一直不娶杨意,太后也没有催过。      不过退亲那种话,太后也没有说过,毕竟杨意是她最好的朋友的女儿,小时候还经常被她带到宫里,像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。      杨意落水以后,太后听说她把以前的事儿都忘了,破天荒地说,要叫杨意进宫来玩。算了,还是等太后见过杨意再说吧。      豫王板着脸:“那就要看你能不能将孙元玉如期赶出府去了。”      杨意听他话里又有了松动之意,连忙保证说:“嗯,我一定、肯定在一个月内将孙元玉赶出府去。”      豫王不置可否,不再跟杨意谈这件事了,反正以后成不成亲,由他说了算。      他站到床前,朝杨意伸出了一只手,说道:“走吧,我送你回去。”      杨意有些尴尬:“哦,那个,我没有鞋。能不能,请您给我找一双鞋?”不然光着脚走回去,外边天寒地冻的,还不得将脚冻掉了?      “你用不着鞋。”      “什么?我为什么用不着鞋?”杨意实在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。      难道他想让她光着脚走回去?      “我背你,快上来。”说着,豫王站在床前,背对着杨毅微微蹲下了身。      “这个,这样不太好吧,”杨意脸一下子就红了,尴尬地说,“我还是自己走吧。”      “快上来!别废话。这大晚上的你我二人走在外面,叫人看见了,你不想嫁,也得马上嫁。”      可是,背着的话,叫人看到了,岂不是更不好?杨意腹诽着。      就听豫王说:“我们从房顶上走。”      “什么,从房顶上走?飞吗?”杨意有些惊疑地看了看豫王。豫王只是挑了挑眉,光从神情上,杨意都能很容易地看出他在说:“你傻吗,这还用问?”      杨意有些扭捏,叫一个陌生的男子背着,实在是太不好意思、太尴尬了。      豫王见杨意迟迟不动,有些不耐烦了。      “快点儿上来!不然的话,我明日就回了太后,过两天我们就成亲。”      杨意一听,吓得赶紧爬到了他背上。      豫王搂了杨意的双脚,出门时又拿了一件黑色的披风递给了杨意:“自己披上。”      杨意赶紧听话地披到了身上。      经过这一通闹,都已经到了三更天了。外面广场上只剩下了几堆零星的火堆,还没有收拾完的下人们在收拾残局。头上是深邃而干净的夜空,无数的星星像是镶嵌在上面的宝石一样,一闪闪地眨着眼睛。      豫王背着杨意,从一间间屋顶上飞快地掠过。只觉得身上的人身子柔软馨香,连吹到脸上的冷风似乎都变得温暖起来了。      杨意爬在豫王身上,却是浑身都不自在。虽说宽大的披风把她从头   到脚全都盖住了,根本就没人能看到她。可是这样的情形反而让她所有的感官都更敏感起来。      头上是密密实实的披风,下边就是豫王宽厚温暖的后背。尽管杨意努力直起身子来,想要少一些身体接触,可是还是随着豫王跃起落下的动作,不可避免地挨到一起。      杨意的脸渐渐地红了起来。好在豫王的屋子离杨意的住处并不远,很快就到了,不然杨意觉得自己一会儿身上也得烧起来。      豫王给杨府分的住处是五间正房。杨意与文氏带着两个丫环住东屋,杨慧杨蕊住西屋,杨珂与杨尚文住在东耳房,因大哥杨尚志衙门里临时有事,提前回去了,所以孙元玉独自一人住了西耳房。      豫王轻巧地落在了院子里,杨意想要下来,豫王却是背着她,直接进了门,到了堂屋,这才把杨意放到了椅子上。      因杨意与嫂嫂文氏住一个屋,豫王不好进屋去给她拿鞋,只看了看杨意的脚,轻声说:“你进屋睡吧,我走了。”      说完,转身出去,还将堂屋的门关上了。      杨意等豫王走了,这才打量了一下四周。屋里黑漆漆的,只有一丝丝暗淡的星光透过窗户照进来。所有的人都睡得正香,一丝也没有察觉。      想是那人不光给她下了迷药,其他的人也无人幸免,所以才丢了一个人都一无所知。      杨意蹑手蹑脚地走进东屋,只见文氏与两个小丫环都睡得正香。她也赶紧躺到了床上,却是一丝睡意也没有。      嫁妆的事还没有弄清楚,现在竟然又陷入了宫廷争斗!      听豫王的意思,汝南王为了借杨家的势,竟然不择手段,想要算计自己嫁给他。      也是,杨意的父亲早年在战场上立下了赫赫战功,受封敬国公,如今虽退居闲职,却也还有不少朋友、部下在军中。而杨尚志更是任殿前司,这个官名听起来不太威风,但却是实打实的实权派,掌管着京中一半的禁军。这要是拉拢过来,以后可是一大助力。      杨意苦笑了一下,看来自己最迫切的事就是找个人嫁了,至于嫁妆的事倒是不太要急了。反正那嫁妆孙氏占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,也不乎多占这几天。只要她嫁了人,把嫁妆收回来就是了。      只是她能嫁给谁呢?豫王是断袖,自然是不能嫁。可是那个孙元玉也一样不能嫁。虽说他对人温柔小意,可是也太怂包了。再说了,他还与继母孙氏有关系,更是不能嫁。      杨意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,愁了半天不知嫁给谁。又一想,与豫王的亲事还没退,想别的有用吗?还是先顾着眼前吧。      先得想法儿把孙元玉赶出杨府,稳住豫王,然后再想法退亲才是正事。      却说第二天早晨起来,文氏等人浑然不知晚上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。文氏还说自己这一觉睡得真香呢。      几人穿戴整齐,出门就听到了一个消息,汝南王妃昨晚因为一个歌姬,借酒与汝南王闹了起来,今早已经被绑了送回王府了。      文氏在那感叹,这女人娘家没势力,在婆家就只能受委屈。杨意当然知道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,却也没有说话。这事儿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。    ☆、竟然被关了   临苑山庄的添仓节活动,向来是第一日比较热闹,第二日重要人物基本上吃过早饭就回京了。当然,想玩也是可以继续玩的,无非是接着打猎烧烤什么的,中午再吃一顿流水宴,也就结束了。      杨意因为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,所以不想再玩儿。不过两个小孩儿杨珂与杨尚文玩得高兴,还不想走。四姑娘杨蕊也惦记着家里的刺绣活儿,所以文氏就安排人送杨意和杨蕊先回了府,她自己则带着俩个孩子,还有杨慧接着玩儿,吃过午饭才回。      不说文氏她们在临苑山庄继续骑马、烧烤,却说杨意一回了府中,就想起了那天走的时候忘了安排宋嬷嬷的事情,关到现在,她已经被关在柴房一天两夜了。宋嬷嬷也有四十来岁了,身子骨会不会受不了呀?      杨毅心里有些愧疚。一回到自己的院儿,就叫梦兰,想让她去将宋嬷嬷放出来。      谁知这一叫并没有叫来梦兰,却是揽菊上前来回话:“二太太昨日一早就已经将宋嬷嬷放出来了,而梦兰姐姐,”揽菊抿嘴一笑,“她已经被二太太放到庄子上去了。”      什么?!!杨毅目瞪口呆。她只不过才走了一天一夜,没想到形势就发生了大逆转!      自己院里的下人被人发落了,竟然没人通知她,可见原主以前是多么的没有存在感。      只是,这个继母做的也有点儿太过了吧?      还有,梦兰竟然被发到了庄子上!      前日,杨意听说她母亲病着,就靠她每月那一点点月钱贴补家用。杨意想着回来后,把她升成一等丫鬟,给她涨一涨月钱,再把自己的私房钱贴补给她一点儿,给她母亲看病。      谁知道自己才走了一天,继母就将她赶到了庄子上。庄子上的丫鬟是最末等的,一个月也就300个钱,还要干很多的粗活儿。在府里有时还能得个打赏钱,在庄子上,别说打赏钱了,还得抽出钱来孝敬打点庄头。梦兰那丫头到了庄子上还不得愁死。      穿越以来,与杨意朝夕相处的也就是这丫头了。她平时又勤快,又忠心,是杨意在这个院中唯一一个还算贴心一些的人了。她只不过打破了一个碗而已,并且这个罪名还是被冤枉的,就被发配到了庄子上,这明摆着就是给杨意的下马威嘛!      不行,一定要把她救回来,不然以后谁还敢忠心于她?要是她连自己身边的丫头都护不住,以后这院儿里的人还不都得投到继母那一边去。      杨意急匆匆地,连房门都没顾上进,就想去找继母孙氏。      谁知她还没走出院门,就见孙氏带着孙嬷嬷来了。      孙氏一脸慈祥的笑容,宋嬷嬷跟在后面,黑着一张脸,到像是谁欠她二百个大钱似的。      孙氏一见了杨意,就拉了她的手,嘘寒问暖:“林苑山庄好不好玩儿啊?冷不冷?吃的可还合口儿?”      俗话说,伸手不打笑脸人。孙氏如此客气,洋意自然也不好立马就质问梦兰的事,只好先一一回了这些话。大冬天的,也不好站在院子里说话,又请了孙氏进了屋里。      进了屋,双方坐下,揽菊殷勤地献上了茶。孙氏这才笑着说道:“意儿啊,你还小,心肠又软,最容易被那些刁奴的花言巧语给骗了。宋嬷嬷一向最是忠心,有她帮母亲照看着你,母亲也能放心。那个梦兰自己打了碗,还要栽赃到我们意儿的身上,真是可恨!母亲已经帮你处置了她了。      “以后再遇上这样的事你也不必管,只叫人告诉我一声儿就行啦。这院儿里的事儿,不需你操心,母亲都能替你办好了,一定不会叫我女儿受委屈的。”      孙氏这一翻话说的,倒好像梦兰是欺负杨意的人。杨意目瞪口呆。这口才,这颠倒是非的能力,还真是强啊。      怪不得以前的原主那么听孙氏的话呢,一个小孩子家,肯定得被她骗了。      孙氏脸上全程都挂着慈母般的笑容,杨意当然也不好气急败坏地反驳她,她好歹也在职场上打拼了几年,这点儿交际能力还是有的。      “母亲一心为女儿着想,女儿这里谢过母亲了。只是,那个碗真的是我打碎的,梦兰收拾了端出去倒,叫宋嬷嬷看到了,就以为是她打的,要扣她的月钱。宋嬷嬷不清楚这事,我不怪她,只是,我解释清楚后,宋嬷嬷却是不依不饶,非说我包庇梦兰,如此颠倒是非,并且还想威胁我。      “母亲您说,女儿在自己的院儿里,这么一点小事,说话都不算数,以后要是嫁了人,怎么管理一个府的事情啊?虽说您关心、心疼女儿,可是女儿还是想以后自己处理这些事情,我今年也不小啦,总要学着自己管家,母亲,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?”      杨意一边说,孙氏的嘴角越来越下沉,脸色都有些黑了。      杨意又想起来,自己院儿里这些下人的卖身契,据梦兰所说,都在孙氏的手里。就说道:“还望母亲将下人们的卖身契交给女儿。以后女儿也好管豁她们。”      孙氏表面上尽量装做不动声色,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!杨意自从掉到了水里,越来越聪明了,以前自己说了这样的话,她都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,如今竟然知道要下人们的身契!      这种脱离她掌控的感觉,让孙氏又是慌乱又是气愤。      上一次在首饰店就是文氏挑拨,这一次,只怕又跟文氏脱不了干系!对了,宋嬷嬷还说了,当时就是文氏叫人将她捆起来,扔到柴房的。这么一想,孙氏真是气得牙都痒痒了。      宋嬷嬷在一旁听得更是生气。本来二太太说了,她过来跟二姑娘一说,二姑娘包管听她的,还说要二姑娘给自己赔礼道歉呢。      如今看二姑娘的样儿,这是打算与自己没完了。      她以前一惯不把杨意放在眼里。在她眼中,杨意就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小姑娘,只要吓一吓,就行了。      她向前一站,虎着一张脸,大声说道:“姑娘怎么这么说话?太太都是为姑娘好,叫姑娘这么一说,倒像是太太要害你一样,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!”      一边说,那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杨意脸上了,一双大手叉在腰了,满脸的横肉。      讲理的人,杨意不怕,她最怕的就是宋嬷嬷这样的,不讲理,只耍横撒泼的人。      虽然知道她只是个下人,不敢真地把她怎样,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。      宋嬷嬷一看,得意地笑了。你看,不过就是个小姑娘,就算说得头头是道,只要一吓唬,也就老实了。      孙氏一看杨意没有接话,满意地看了宋嬷嬷一眼:“好生伺候着意儿。”      说完又冲杨意笑了笑:“中午想吃什么,就跟宋嬷嬷说,我先回去了。”      孙氏的笑里满含着和嘲讽,杨意心中又是气愤又是难过。孙氏竟然丝毫不顾她的感受,就这么决定了,也太不把她当人了。      她站起来说道:“母亲,宋嬷嬷我用不起,您还是带回去吧。”      孙氏依然笑着,那笑容挂在她圆圆胖胖的脸上,满是虚伪和轻蔑,一看就令人做呕:“意儿听话啊,府里还有许多事儿等着娘办呢。”      说着站起身来,冲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。      宋嬷嬷跟了出去,竟然把门给关上了:“二姑娘,你刚从临苑山庄回来,好好歇一歇吧。”      杨意走过去,一拉门,拉不动。竟然把她给反锁上了!这是什么世道!这孙氏和宋嬷嫲的胆子也太大了吧。    ☆、去找杨公爷   大约是家里没人,孙氏才敢如此大胆。      哥哥在衙门里有事,嫂嫂还在林苑山庄没有回来,父亲应该是去好友吕侯爷家喝酒去了,杨意前天去请安时听他提过的,如今怕是还没有回来。      现在家里的主子只剩下了孙氏,至于杨意的大伯母大太太林氏,性子懦弱,又是丈夫死了,投奔小叔子来的,几乎跟透明人似的,什么事也不管,也管不了。      杨意并没有试图出去,反正孙氏最多也就关她半天,因为下午文氏她们就回来了。昨晚一夜没睡好,她索性躺到床上又睡了一觉。      果然,中午时分孙氏就又过来了。一来就在门口大声训斥宋嬷嬷:“你个混账东西!怎么把二姑娘关在房里一上午?”      宋嬷嫲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,爬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高声哀求:“太太,我只是一时糊涂,没注意,竟然把门给关上了。您就算是再借我一百个胆子,我也不敢关二姑娘啊!求太太饶了我这一次吧。”      孙氏又斥责了宋嬷嬷几句,就叫她开了门。      杨意在屋里早已听到了,却是并没有起来,而是扭脸朝着床里侧,装着又睡了。      孙氏一进来,就坐到了杨意床边,满脸堆起虚伪的笑容,轻轻推了杨意一下:“意儿,娘知道你受委屈了,刚才我已经狠狠地骂过宋嬷嬷了。快起来吃饭吧,娘专门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蟹黄鲜菇。”      是现在就跟她闹起来呢,还是先与她虚与委蛇呢?杨意思来想去,最终还是静静地转过了身来。      杨意坐起来,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,才说道:“没事,反正我昨晚上也没睡好,正好又睡了一觉。该吃午饭了吗?”      “可不,该吃饭啦!你看,为娘专门吩咐厨房做了好几个你爱吃的菜。”孙氏说着,扭头冲宋嬷嬷说:“还不快叫她们端上来!”      宋嬷嬷忙不迭地应声出去了。      杨意看着孙氏那张虚伪的笑脸,实在是不想再应付她,就说道:“母亲您也回去用饭吧,天儿不早了,想必您也饿了。”      孙氏见杨意不再提梦兰,还有卖身契的事情,心想:看来这个下马威还是挺管用的,到底还是个小姑娘,吓一吓就怕了。      孙氏笑着站起身来说:“那你好好用饭,娘先回去了。”      杨意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:“我昨日学骑马累着了,腿有些疼,身上也酸疼得很,就不送母亲出去了。”      孙氏看杨意情绪不高,只当她因为梦兰的事,心里还有些不痛快,也就没说什么,笑着出去了。      杨意吃完饭后,闲着没事,歪到床上又歇了一会儿,只觉得屋里憋闷得慌,就想出去逛逛。      谁知道刚才到院门口,宋嬷嬷就关了院门,拦在杨意身前说:“二姑娘累了,还是多歇歇吧。”      杨意横了她一眼,冷声说道:“不要你管!”      宋嬷嬷脸皮厚得很,杨意如此说了,她也不以为意,依然拦着杨意:“姑娘非要出去的话,我跟着姑娘,路上姑娘有什么想要的,我也好伺候着。”说完,吩咐揽菊:“去,给姑娘拿个披风。”      揽菊刚把披风拿过来,就听外边儿当当当地,有人敲门。      “二姑娘在吗?”听声音是文氏的丫头小桐。杨意还没说话,宋嬷嬷就大声说道:“我们姑娘累了,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。”      “妹妹休息了一上午,还累吗?要不要叫大夫来看看?”      是嫂子文氏的声音。      杨毅连忙大声说道:“嫂子,我在这儿呢!”一边瞪了一眼宋嬷嬷:“快开门!”      宋嬷嬷只好不甘不愿地开了门,见了文氏立马换了一张笑脸:“大奶奶过来啦?可巧姑娘正说要出去逛逛呢。”      文氏一看宋嬷嬷,就笑了:“嬷嬷那晚在柴房没冻着吧?要说你年纪也不小了,在这府里呆的日子也长了,应该更懂得规矩些,怎么刚才姑娘还没说话,你倒替姑娘回绝了?”      “是、是、是,大奶奶教训得是,以后姑娘怎么说,我就怎么做。”宋嬷嬷还是有些怕文氏的。      杨意实在懒得理宋嬷嬷,上前拉了文氏的手说:“嫂子,咱们去别处逛一逛。”      姑嫂二人出去,走了一段路,文氏才问道:“怎么不见梦兰?”      杨意低下了头,叹了口气:“被送到庄子上了。”      杨意把回来后的事跟文氏简单说了一遍,有些急切地说:“嫂子,我要找父亲去,我要把梦兰救回来,在那个院子里,也只有梦兰还跟我贴心些。”      文氏听了,心里又惊又气。婆婆做得也太过了些,连杨意院里的事儿都要插手。“走,嫂子陪你去。老爷刚好已经回来了。”      文氏叫小桐先去打听了,老爷正在书房。二人就直接去了书房。      听小厮说,二女儿与大儿媳一同来见,杨老公爷有些惊讶,赶忙叫人带了她们进来。      杨老公爷的书房不算大,却是布置得简洁整齐。正中一张黄花梨大案,案上放着文房四宝,其中有一个竹根雕就的笔筒,筒内插着各色紫毫笔。靠墙放着几个大书架,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满了各种书册。西边墙上由大到小,十几张弯弓按顺序摆成一溜,东面则挂着一副猛虎下山图,旁边悬着两把宝剑。让儒雅的书房多了几分英雄豪爽之气。      杨意一进门,就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,哭着说:“求爹爹救救梦兰。”      杨老公爷吓了一大跳。也许是他这个做父亲的太过威严了,杨意从小并不与他太亲近,但是他一直都是疼她的,对她的生活也都安装得妥妥当当的。只这一次女儿掉到水里,让他很是自责,叫孙氏把伺候杨意的人又多加了一些。      他认为女儿生活得挺好,不愁吃,不愁穿,行动有丫环婆子伺候着,亲事也早就定好了,嫁妆也早就备齐了。      没想到女儿会哭着来求他,想必是受了大委屈了。      “意儿,快起来。好好跟爹说说,到底怎么了,出什么事了?”    ☆、孙氏傻眼了   杨公爷说话的声音并不算柔和,但话里面对女儿的关心之情,却是真真切切的。      杨意本来是装哭的,听了这话,却是心头一酸,泪眼哗哗地流了出来。      她有多长时间没有体会过来自父亲,来自亲人的爱了?久远得她脑中只剩下了模糊的影子了。父亲的爱,早已随着母亲一起走了。自从娶了继母,父亲就对她不闻不问,好像并没有她这个女儿似。杨意没想到,到了古代她竟然在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身上体会到了父爱。      杨爷看女儿越哭越伤心,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心疼。他有些手足无措地上前拉女儿:“意儿,先坐到椅子上吧,地上怪凉的。”      文氏也急忙来扶,两人好容易才把杨意扶到椅子上坐下。      而杨意也在眼泪中看到了他们两人心里的想法。      文氏想的是:哎!没娘的孩子,即便生在富贵人家,日子也一样难过呀。俗话说长嫂如母,我以后还要多关心一下小姑子才行。      杨公爷却想的是:本以为孙氏待意儿很好,像亲生的一样,所以他才放心地把杨意交给她照顾的,如今看来也不尽然。以后他这个做父亲的,还是要多关心一下女儿才好。其实意儿跟她亲生母亲长得很像,他是既想见她,又有些不想见她,心中很是矛盾。见了她,睹女思母,想起自己的原配妻子,心中难受;不见她时,又想看看亡妻留在世上的唯一的女儿。      杨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,完了也有些不好意思。抽噎着,拿袖子半遮了脸,不说话。      杨公爷是急性子,忍不住问道:“意儿,快说说到底是怎么了?有人欺负你了吗?”      本来就是来告状的,当然不能不说话,杨意看效果差不多了,这才小声说道:“欺负倒也不至于。只是在女儿院儿里只有梦兰贴心些,前几天女儿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,宋嬷嬷非得说这碗是梦兰打碎的。女儿替她说明,宋嬷嬷就说女儿是替梦兰隐瞒,包庇她。当时宋嬷嬷的样子凶得很,看起来像要上前来打女儿一样……”      杨公爷是火爆脾气,一听一个下人竟敢驳斥、编排女儿,气得胡子都瞪起来了,也不等杨意说完,就道:“这还了得!刁奴竟然敢欺主,还不将她拿下打死!”      杨毅默了一下,心想打死倒不至于,但是把她赶出府去这个可以有。      她样子可怜兮兮的,接着说:“当时女儿吓得不行,多亏嫂嫂也在,叫人将宋嬷嬷绑了,关到了柴房。可是女儿去了趟临苑山庄,回来后我母亲不但将宋嬷嬷放了出来,而且还将梦兰打发到了庄子上。”      “怎么你院儿里的事,你母亲还替你管?”杨公爷不由得皱了皱眉。      “是啊,母亲说那宋嬷嬷忠心,还让她继续伺候我。我本想上午就来找爹爹的,可是那宋嬷嬷竟然将我的房门反锁,关了女儿一上午。”杨意说到这儿,又抹了一把眼泪。      “真是胆大包天,岂有此理!你把那姓宋的老婆子的身契给我,爹叫人即刻将她发卖了去!”杨公爷瞪着眼睛说道。      “启禀爹爹,我院儿中下人的身契都由母亲收着呢。”杨意低眉顺眼道。      “她还收着呢?也是老糊涂了!小时候替你收着也就罢了,如今你大了,竟然还没交给你。”杨公爷说着,叫了门口的小厮,打发他去叫孙氏过来。又对杨意说:“你如今也大了,以后也该学着管管家了,爹这就叫你母亲将下人们的身契都给你。”      孙氏来得很快。一进来看杨意眼睛红红的,坐在椅子上,文氏也站在一旁,丈夫更是满脸怒色,心中暗叫不好。以前不管她怎么对杨意,都只要说上几句好话,就能哄过去。杨意总是轻易地相信她是为她好,从来也没有找老爷说过什么。这一次她还以为杨意也已经信了她是为她好,不再坚持要梦兰了呢。怎么竟然跑到杨公爷跟前告状来了?      孙氏心里迅速思量着,脸上却是堆出一脸的温柔小意:“老爷,叫妾身过来可是有什么事?”      杨公爷沉着一张脸,问道:“你竟然纵容刁奴,欺负意儿,还将她的心腹丫头发送到庄子上。真是枉费我对你的一片信任,以为你能对意儿一视同仁!要不是意儿来说,我竟不知她连自己院儿中的一个下人都怕!”      孙氏听杨公爷话说得这么重,立马跪了下来,一脸委屈地说道:“老爷,妾身冤枉啊!妾身还不都是为了意儿好呀!那个梦兰花言巧语的,总是哄骗意儿,宋嬷嬷虽然说话有些直,却是一心为着主子的。意儿年纪小,性子软,一时受人蒙蔽也是有的。老爷,天地良心,我一心为了意儿好,哪里像有些人,一心挑拨是非!”孙氏说着,斜斜地瞅了文氏一眼。      见杨公爷不说话,孙氏干脆坐到了地上,哭喊道:“老爷,你可要替妾身做主啊!我这一颗心都放在意儿身上,待她比慧儿还好。以往意儿也把我当亲生母亲一样看待,谁知如今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挑唆,倒一心猜忌起我来了!”孙氏一边哭,一边拿袖子假装抹眼泪,其实却是一滴都没有。      杨意怕杨公爷被孙氏说动了,忙抽噎了两声:“爹,宋嬷嬷那样,哪里叫说话直?她是根本就没有把女儿看在眼里,根本就不把女儿当主子看。”      杨公爷被孙氏哭得头疼,可他并不是糊涂之人,但是孙氏虽是继室,到底也给他生了一儿一女,两人也十多年的夫妻了,也不好太过下她的脸,就说道:“好了,你起来吧,叫人将意儿院里下人的身契都拿过来,以后她院儿里的事情自己管,你不要再插手了,她大了,也该学着自己管事了。”      杨意听了这话,暗暗松了一口气。      孙氏却是不甘心:“老爷,意儿刚刚落了水,身子还弱,妾身再替她管个半年六个月的。等以后她身子好了,再慢慢教她怎样管家,可好?”      要说刚才杨公爷还有那么一丝相信孙氏是为了杨意好,只是好心办错事,如今却是对她有些厌恶了,沉了脸说道:“你只管将身契拿来,别的事不用管了。另外,你如今年岁也不小啦,也该让大儿媳妇帮着管些事了。”      府里的事,哪一样没有油水?孙氏还指着从这里边儿挣私房钱呢,哪里肯放手。就说道:“大儿媳如今孩子小,事情多,她还管着府里的车马出行,已经很忙了,我索性也没事,倒也不用她帮忙,等以后我老得走不动了,就把府里的事都交给大儿媳,我也好享享清福。”      杨公爷怎么会不明白孙氏的意思,无非就是想把权力都抓在自己手里罢了。他更是不高兴了,直接分派道:“把院儿里内外厨房的事都交给大儿媳吧,清福还是早享早好。”      文氏听了,忙上前福了一福:“媳妇一定尽心尽力,让府里每个人都吃好饭。”      孙氏这个气啊,内外厨房是最有油水的地方,竟然叫老爷一句话,就分给了文氏!可是她再气,杨公爷定了的事,却也不敢说什么。只好垂头丧气地应了声“是”,叫人去拿身契和对牌去了。       ☆、发落宋嬷嬷   孙氏的派去的人虽有心拖延,可是府里就那么大,身契和对牌很快就拿了过来。      孙氏先把对牌给了文氏,冷着脸说:“等得了空儿,我再叫人跟你交接。”      文氏接过来,淡淡地笑了笑:“母亲放心,儿媳一定会尽心管好厨房的。”      孙氏哼了一声,没说什么。现在能分出去,以后她也能想法子再收回来!      只是对杨意的事,孙氏仍然不死心。对杨意的院里失去控制的话,做起事来,就没那么方便了。      孙氏又挤出了一张笑脸,像个不放心女儿的慈母一般,跟杨公爷说:“意儿年纪小,有些人专门儿捡她爱听的说,她心思单纯,就以为那是对她好,其实那些人不知心里包藏着什么祸心呢!”      见杨公爷沉着脸不说话,转身又对着杨意柔声说道:“身契我给你,不过以后有了事,要记得跟为娘商量好了再做决定啊。”      孙氏一边说,手里却是将身契抓得紧紧的,一点儿要给杨意的意思都没有。      杨意先是低着头不说话,而后又抬起头来,怯怯地看了杨公爷一眼。      这一眼看得杨公爷心里又是酸又是疼。以前意儿肯定是被孙氏压制惯了,如今就连在自己面前都不敢说话。以往还不知受了多少委屈呢!      他腾地一下站起来,伸手从孙氏手里一把拿过了身契,转身递给杨意,却是冲着孙氏说:“意儿大了,以后想要怎么做,想处置谁,都自个儿看着办!”      说完,又尽量放柔了声音,对杨意说:“想要来跟爹爹商量也行,不商量也行,总之你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。”      爹爹,你对我真好!杨意心下大是感动,眼圈一红,差点儿又掉下泪来。这种不问缘由,不问对错的信任,这种无条件的好,即便在前世,也只有在妈妈那里才感受过。      杨公爷见杨意红了眼圈不说话,更是心疼,问她要不要替她处置宋嬷嬷。      杨意平静了一下心情,这才仰了脸,微笑着说:“女儿总要学着自己承担事情,处理这些人和事,所以,爹爹还是让女儿自己办吧。”      杨公爷看女儿又展颜笑了,心下大大地松了一口气,说道:“好,爹相信你处置得了。如果以后再有人欺负你,就来告诉爹爹,爹一定给你做主。”一边说,心里想着:我的女儿,自然不会太差。      他笑了笑,想要去摸一下杨意的脑袋,只是手刚伸出一点儿,又觉着女儿到底大了,终于还是又收了回去,背在了身后。      杨意与文氏一同回了院儿,宋嬷嬷正在指使着一帮丫头们扫地、喂鸟儿,擦桌子。      其他人都忙着手里的活,只有宋嬷嬷却是坐在窗前一把椅子上,一边训斥着扫地的小丫头,嘴里还嗑着瓜子。      见杨意与文氏进来,先当没看见,过了两秒钟才慢慢地站了起来:“哟,姑娘回来啦?大奶奶也过来坐坐?”      文氏的小丫头小桐一看宋嬷嬷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,打心眼儿里就来气:“宋大娘,你可真清闲自在呀!要不要小桐再给您上点儿糕点茶水呀?”      宋嬷嬷哪里把小桐的话放在心上,笑着说道:“我们姑娘心慈,体谅我年纪大了,准许我坐着呢。这些小丫头子们啊,一会儿不看着,就跑出去玩儿了,调皮捣蛋的,全得靠我费着心。”      杨意可没工夫跟宋嬷嬷闲嗑牙,她上前两步,上了台阶,站在了屋前的廊子上,居高临下地看着宋嬷嬷说:“嬷嬷,你可知罪?”      宋嬷嬷仗着自己的卖身契在太太手里,打量着杨意不能把她怎么样。听了这话,也不过只弯了一下腰,头却抬得高高的:“姑娘,这没风没影儿的,姑娘就突然给我安个罪名儿,我实在不知有什么错处,还请姑娘说明白些。”      小桐到屋里搬了两个八足小圆凳,请杨意跟文氏坐了。杨意有些汗颜,在自己院儿里,竟然还得使唤嫂嫂的人,看来还是得先树树威风啊!      这样想着,杨意就端起了脸,尽量显得威严些,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沓子身契,冲着小桐说:“叫她们都停了,过来集合。”      院里的人都听到了,自动放下了手中的活儿。小童又去后院、还有厢房屋里,将其余的人都叫了过来,组织她们排成了两排站在了院子里。      一排四个人,一共八个,再加上一旁的宋嬷嬷,还有在庄子上,还没赶回来的梦兰,杨意的院儿里一共有十个伺候的下人。      宋嬷嬷算是总管事;梦兰和揽菊是一等大丫头(虽然月钱还没有实打实地长上来),专管着姑娘屋里的事儿,值夜、端茶倒水儿,管理姑娘的月钱、衣裳、首饰、胭脂香粉儿等贴身事务;还有三个二等丫头,专管着烧水、泡茶、喂鸟儿、来回传话、跑腿儿等杂事,下剩的是四个粗使的丫环婆子,管着扫地、浇花、浆洗衣物等粗重一些的活计。      杨着拿着手中的身契,先一个一个地,按名字对了一遍,才清了清嗓子说道:“以前我年纪小,你们的身契都是太太替我收着的,这院儿里的某些人就以为我在这院儿里说了不算,仗着自己有点儿资历,还以为自己是来管教主子的!如今太太把卖契都给了我,以后你们都给我仔细点儿。别打量我性子软,就偷懒耍滑!”      众人一看杨意的做派,再听了这番话,态度立马就变了。一个个都收起了以前的散慢样儿,拿出了十二分的小心,齐声应道:“是,姑娘。”      这些个人一个个都人精似的,以前都知道在这院儿里,二姑娘是不管事的,只要讨好了太太,这日子就好过。如今看杨意竟然把身契都要了回来,又是发作宋嬷嬷,又是训话的,看来这院儿里要变天了。      宋嬷嬷早惊得抬起了头,嘴巴张得大大的,半天都合不拢。没等她收起她吃惊的长舌头,杨意就拿出了最上头的一张身契,笑了笑说道:“宋嬷嬷,我还以为你是太太陪嫁过来的呢,没想到你从小就卖在咱们府中了。也算是府中的老人啦,怪不得这么大胆,连我都敢锁起来!”      宋嬷嬷这次是真吓傻了,一听这话,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,拉着哭腔说道:“姑娘!好姑娘!是太太说姑娘累了,要姑娘好好休息,我才把门关上的,并不是要把您锁起来啊。您就是给我天大的胆子,我也不敢啊!”      “你不敢?”杨意嗤笑一声,“你要是不敢,还有谁敢?那天我都清清楚楚地说了那碗是我打破的了,你还敢说我是故意包庇,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了!我去了临苑山庄后,你敢说不是你跟太太告的状,把梦兰发配到庄子上去的?”      杨意不想再跟她多说:“一会儿牙婆就到了,我也用不起你,叫她们再给你找个好地方吧。”      宋嬷嬷这下真是又急又怕又羞,她这么大岁数了,都当了奶奶的人了,叫主人家发卖出去,不说别的,她这张老脸都没处搁!      宋嬷嬷脸都吓黑了,不管不顾的,只“咚咚咚”地磕头,一张嘴也伶俐不起来了,只反反复复地说着一句话:“求姑娘饶过我这一回,求姑娘饶过我这一回……”      刚才一出了杨公爷的书房,杨意就叫人去庄子上接梦兰去了,文氏也吩咐了人去叫牙婆。这会子牙婆吴婆子也到了,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,笑得满脸的褶子如同开了花儿一样。      “大奶奶好!二姑娘好!不知是要发卖哪个丫头?”      文氏指了指跪在地上磕头的宋嬷嬷:“就是她。不管妈妈将她卖给谁,卖到哪里,我们只有一个要求。”      “大奶奶您吩咐。”      文氏笑了笑:“也不是什么大事,就是最少要卖三十两银子。”      “三十两银子?!”吴婆子瞪大了眼睛,比划了比划手指头。心想就这老腌攒货,别说三十两银子,就是二两银子都没人要。      文氏依旧笑着,笃定地说道:“对,不能少了三十两。”      吴婆子做牙婆久了,自然知道这里面有事,不过只要自己照着办,必然吃不了亏。她忙收起了自己吃惊的神色,点头哈腰道:“好嘞,就按大奶奶说的办。”      杨意见文氏执意要卖三十两,也有些疑惑,她虽对古代的物价不是特别清楚,但也知道一个丫头也就五六两银子,何况宋嬷嬷一个老婆子,怎么也值不了三十两银子。      她不解地看了看文氏,文氏只冲她挤了挤眼,等那牙婆带着宋嬷嬷走了以后,文氏才笑着说道:“宋嬷嬷这样的老婆子谁买呀?也就是她自己的儿子买她。”      “哦,这样啊。”杨意一笑,明白了。就是想让吴婆子家多花一点儿钱而已。      却说宋嬷嬷满脸羞愧地被牙婆带出了府门,迎面就遇上了自己的儿子,在杨意的嫁妆铺子——乔氏首饰铺做掌柜的宋德福。      原来文氏叫牙婆时,早有人告诉了二太太孙氏。      宋嬷嬷是孙氏的心腹之人,她落了难,孙氏自然要拉上一把。       ☆、有人来投诚   宋德福听说自己的母亲要被发卖,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么大岁数被卖到外边受苦。他赶紧从铺子里借支了十两银子,拿了荷包,跑到了府门口等着,准备一见了人牙子,就将母亲赎回家去。      宋嬷嬷跟着吴婆子一出府门,就看到了自己的儿子,更觉的一张老脸没地儿搁,低了头,只当自己是哑巴。      宋德福看着母亲那一脸丧气的模样,当然也高兴不起来。以前母亲是二姑娘院里的管事的,又是太太跟前的红人,每个月不光有二两银子的月钱,还能经常拿些吃的用的回家。这次被赶出府来,不光少了这些个进项,以后他在府里也没个能指得上的靠山了。如今还要花银子给母亲赎身,他哪高兴得起来呀。      赎身是要写字据,到官府备案的,这些事当然不能在府门口办。宋德福跟吴婆子一起到了离杨府不远的一个茶楼,专门儿叫了一个雅间儿。      两人先客气了两句,宋德福就说要将自己的母亲赎出来。      吴婆子也不废话,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头。      “三两?”      “不,是三十两。”      “三十两!”宋德福一听差点儿跳起来。别说一个老婆子了,就是个年轻漂亮的俏丫头最多也就十几两银子。      “吴妈妈,你老是不是特意来消遣我的?”宋德福扯了扯嘴角,皮笑肉不笑地说道。      那吴婆子满脸堆笑,话里却是丝毫不松口:“宋大爷,我哪敢消遣您呐!这是府里的主子吩咐下来的,至少要三十两,少一两也不成。您到底买不买?我一会儿还要到府里去回话呢。”      宋德福荷包里只有十两多银子,有一两多碎银子是他自己的,还有一绽十两的足丝纹银是从店里借支的。他本以为最多也就三五两银子的事儿,哪想到竟然要三十两!      看来二姑娘是真恼了母亲了,宋德福不由得回头瞪了宋嬷嬷一眼。心想,您老就是仗着自个儿年岁大了,有些资历,那也不能在姑娘面前拿大呀。你当谁都是你儿子儿媳呢?容得下你在家里横行霸道啊。      宋德福无法,只得说一时仓促,没带那么多,还得回家去拿银子。      吴婆子这次赚大了,当然也不计较这点子工夫:“宋大爷,您尽管回去拿,不当紧。老婆子我正好在这儿喝点儿茶,歇歇脚,这一天跑得哟,腿都要断了。”      宋德福家就住在杨府后面的一带平房里。他一进门,见媳妇不在家,心中一松。      儿子小成子正跟两个邻家的孩子在院里玩泥巴,一见父亲回来,伸着两只糊满泥巴的手就冲了过来:“爹,吃好吃的,我要吃好吃的。”      宋德福正心烦着呢,伸出腿去就要踢。只是自己的亲儿子,哪里舍得,临踢到儿子时,又收了劲,只轻轻地碰了他一下:“去,出去玩儿去!”      小成子哇得一声哭了,含着一眼泡的泪水,跟几个孩子到门前玩儿去了。      宋德福一进屋就上了炕,爬到最里边的角里,掀开席子,小心地抽出来两块儿砖来,伸手进去摸炕洞里的布包。      他的手刚摸到布包,就听门咣当一声开了,媳妇宁氏尖利的声音响了起来:“你个老杀才,你自个儿心里有气,冲着孩子发算哪门子……”      “你,你做什么?!你个天杀的,是不是在外面养了小娼妇,拿钱去给她卖装裹啊,啊?”宁氏一看宋德福去坑角拿钱,大声骂了起来。      宁氏在杨府内厨房做饭,很有些手艺,也算是有脸面的厨娘,平日只管炒菜,其余都不管的。      这时候还不该做晚饭,她本来在隔壁跟人打牌,听到自己儿子哭,就回来数落丈夫,没等数落完,看到看见宋德福撅着个屁股,在墙角儿拿银子,一下子就急了,这是要她的命啊。      前两年小成子得病,把家里的积蓄都花光了,去年宋德福当了掌柜的,这好不容易才攒了三十来两银子,她还等着以后给小成子娶媳妇呢。      这时见宋德福偷拿,怎么不叫她气急。她顺手拿了门后面靠着的笤帚,上去就要打。      宋德福咕噜一下子爬下炕来,一举手抓住了宁氏的手腕:“你发什么疯!还养什么小娼妇,我是要去赎咱娘。”      “啥,赎咱娘用得了这么多银子?”宁氏狐疑地看着丈夫。      她中午吃完饭就回来了,府里发生的事并不清楚,不过刚才打牌时,也听人说起这件事了。      她当时心里只叫晦气,面子上却是装作一副不在乎的样子:“也没什么,反正娘年纪也不小了,放出来也好,还可以带带我们小成子。”      婆婆这样的人发卖,能值多少钱,宁氏还是知道的。一般府里的下人老了后,主人家都会赏了身价银子放出来。像宋嬷嬷这样受了罚的,主人不赏身契,却叫人牙子发卖的,也就是想给个没脸罢了,能花几两银子?      宋德福看着宁氏,先嘘了一声,这才伸了一下手指头,“三十两银子。吴婆子说,是府里的主子吩咐的。”      宁氏一听,如遭了雷劈一般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,刚要哭喊,却被宋德福捂住了嘴:“别撒泼发疯的,没得丢人。我自个儿的娘,总不能任牙婆将她发卖了。”      宋德福说完,拿了钱袋子抬腿走了,只留下了屋子里呆若木鸡的宁氏。      有了银子好办事,宋德福很快就把宋嬷嬷赎回家来了。      只是有了这么一回子事,宁氏对宋嬷嬷再也没了以前的好声好气,成日里不是指桑骂槐,就是摔摔打打的。      宋嬷嬷也是没脸,叫主人赶出了府,还花了家里仅有的三十两银子,媳妇说什么,也只能听着。心里却是恨得咬牙切齿的。      都怪二姑娘还有大奶奶,她一定要想法子报仇。      却说杨意发卖了宋嬷嬷,接回了梦兰,又将揽菊也打发下去做粗使唤丫环,另从三等丫环里面选了一个老实勤快的做了贴身丫环。也算是把自己的院子里的事捋顺了。接下来她就想着赶快把孙元玉赶出府去,还有就是收回自己的嫁妆。      只是孙元玉在添仓节上弄了个大大的没脸,听说这两天都躲在自个儿屋里不出来,杨意也不好这时候去赶他出去。      杨意就想着先琢磨一下怎么收回嫁妆的事儿。谁想到正瞌睡呢,就有人来给送枕头了。      这一天,杨意吃过了饭,正坐在屋里看新提拔上来的小丫头飞绿绣花,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个绣棚,上面绷着一块白色的丝帕。      杨意没想到飞绿这个小丫头不光勤快,还做的一手好针线活,如今她平日没事时,就跟她学做针线活儿。      这时,梦兰一掀帘子时来了,说门外有揽菊的哥哥胡三刚来求见。      榄菊的哥哥,好像就在自己的嫁妆铺子——乔氏首饰铺里当伙计。      “他来做什么,不见!”      他来做什么,杨意不用想也能知道,无非就是求她让揽菊继续当一等丫头。      这两天揽菊跪到杨意跟前,哭了好几次了,杨意已经警告她再来求就赶她到别的院儿去。      杨意很干脆地回绝了,不想梦兰却是低了头,脸红红的,声音也小得像蚊子似的:“姑娘,他、他、他其实,嗯,明着是来给妹妹求情的,其实是有别的很重要的事情,想跟姑娘说。”      “很重要的事情,什么事情呀?你跟他很熟吗?”杨意一看梦兰的样子,别别扭扭,羞羞答答的,就觉着这里边儿有事儿,饶有兴味地问道。      “姑娘,那个……那个……”梦兰扭捏了半天,最后还是跟杨意说了。      原来这胡三刚与梦兰互相喜欢,只是胡三刚的母亲嫌梦兰的娘是个病篓子,怕以后负担太大。梦兰只有一个妹妹,又没个哥哥弟弟的,以后她娘肯定还得她养,所以一直不同意他们的事儿。      前两天梦兰被发配到了庄子上,胡三刚急得不行,到处托人,想将梦兰弄回了。他还给掌柜的宋德福送了二两银子,想让他跟宋嬷嬷求求情,在太太跟前说点儿好话,将梦兰调回来,可是宋德福收了二两银子,却是不替他办事。      胡三刚又听说庄头看上了梦兰,有意让梦兰嫁给他的傻儿子,急得大冬天愣是出了一身汗。      他求自己的母亲去太太跟前给他求娶梦兰,可是他母亲以前都不同意,如今梦兰到了庄子,更是不肯了。      他又跑到庄子上跟庄头儿求情,求他别去二太太那儿求梦兰,要是二太太答应了,这事儿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。那庄头好容易看上了个合适的人,自然不答应。      正在梦兰和胡三刚发愁之时,杨意派人将梦兰接了回去。胡三刚简直把杨意当成了菩萨在世,感激涕零。      他又想着如今二姑娘整治了院儿里的人,说话办事也跟以前大不一样。二姑娘又把梦兰当做最贴心的丫头,那他以后要是跟着二姑娘,一定也吃不了亏。      如此一想,他就来找杨意来了。      明着说是来给妹妹求情,暗地里其实是来递投名状来了,他在铺子里做伙计也有些日子了,可是知道不少事儿呢。       ☆、铺子里的事   杨意的嫁妆铺子可是不少,除了她上次去过的胭脂铺和首饰铺,另外还有绸缎庄、纸笔店,还有酒楼、茶庄,简直是应有尽有。      胡三刚就在乔氏首饰铺里做伙计,已经做了有五六年了,知道不少隐秘的事情。      他进来后先冲着杨意规规矩矩地磕了一个头,才说道:“小的见过二姑娘,多谢二姑娘对梦兰的相救之恩。”      杨意见他穿一身靛青色衣衫,长的虎背熊腰,脸稍有些圆,说话时眼神中透着诚实,一副忠厚能干的样儿。不由得扭头看着梦兰笑了笑,心想这丫头倒是会找,看人还挺有眼光的。      梦兰看杨意看她,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。      杨意说道:“快起来吧。不必如此客气。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,梦兰本来就是被冤枉的,我这个做主人的要是不管,岂不是叫人心寒。”      这一番话说的,让胡三刚更是觉得自己来找杨意万分正确。跟了这样的主子,不怕以后没好日子过。      杨意叫梦兰给胡三刚搬了一个凳子,胡三刚推辞了半天,这才斜签着身子坐了。      飞绿早已收了针线,端上了茶来,放到桌上又躬身退出去了。      胡三刚见飞绿出去了,这才说道:“小的也没别的事,只是铺子里的一些事,想跟姑娘说一说。”      杨意押了一口茶,高兴地说道:“正好,我如今也想着把铺子收回来,学着自己管理,正想听听铺子里的事呢。”      胡三刚受到了鼓励,有些激动:“小的一定把知道的事都一清二楚地说与姑娘听。”      杨意微笑额首。      胡三刚详细地把自己这些年来听到过的,看到过的,捡着自己认为有用的都跟杨意说了。      原来首饰铺里做了了两本儿账,一本儿真,一本儿假。不光铺子里每年盈利的银子都被孙氏拿了,并且她还用这些银子另外又开了一间首饰铺,经常将乔氏首饰铺的好东西拿到那边去,却把那边的破铜烂铁拿过来换。      如今铺子里好的首饰基本上都没有了,并且每年不光不盈利,还会亏损个十两八两的。照这样下去,过不了多久,铺子就只剩个空壳子了,也就是地方和房子没法儿挪动,不然只怕铺子也早没了。并且不光是首饰铺,其他的铺子也都是如此情形。      杨毅听了,心想果然如此,就知道孙氏肯定会中饱私囊,只是没想到她这么狠,都要把铺子搬空了。      “二姑娘,这些事情有些是小的亲眼所见,有的是听小的的舅舅李账房说的。太太大约是觉着姑娘还小,什么事都不管,所以这些事做的并不太隐秘。”      “你的舅舅是乔氏首饰铺的账房先生?”杨意问道。      如果有这个李帐房帮忙的话,那收回铺子,揭穿孙氏的真面目就更有把握了。      “是的,是小的的舅舅。不过姑娘,我舅舅做这些事情心里也很内疚。他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过,说太太这样做太不仁义了,侵占了姑娘多少财产嫁妆。不过他只是一个小账房,哪里敢说什么,他也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饭碗。求姑娘大人大量,饶过他吧。”      杨意点点头,“这个自然。只是希望你和李帐房能多多留意,所有的这些事情,最好都能找到证据。只要我收回了铺子,以后肯定不会亏待你们的。”      胡三刚满脸热切:“小的要是没有一点证据,怎么敢来姑娘面前瞎说。不瞒姑娘说,我舅舅以前从中也是得到过一些好处的,每年太太都会额外给一点钱。只是如今宋德福做了掌柜的,他想把自己的大舅哥弄来做账房先生,让他的母亲宋嬷嬷在二太太面前说了好几次我舅舅的坏话。我舅舅如今也是愁得不行。姑娘放心,他手里已经不少的证据了,不过有一些还需要再收集整理。”      “好!”杨意这个高兴,还真是,刚说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了。      “梦兰,你去拿些银子给三刚打酒喝。”      梦兰听了,应了一声。走到梳妆台前,拿出了一个小匣子,打开拿了约三两多重的一块儿银子,掂了掂,又拿剪子剪下来一半儿,只剩了一两多点儿,走过来要给胡三刚。      杨毅一看,笑了笑:“梦兰,你也太替我节省了。也怪我,不该叫你去拿的。”      说着自己站起身来,去梳妆台上的匣子里看了看,里面有两锭十两一锭的足丝纹银,还有几块儿碎银子,一共约有二十五六两的样子。虽然感叹自己这个公府小姐实在是没多少钱,不过还是拿了一锭十两的银子,递给了梦兰,笑说:“别舍不得,姑娘我以后有的是钱。”      “姑娘,可是,这、这是不是太多了?”梦兰心想,一共就那点儿银子,都打赏了胡三刚,以后姑娘要用时没有,岂不是抓荒。      其实杨意是打算没了银子就去找父亲要的,顺便还可以旁敲侧击地的给孙氏告一状。如此,等以后把孙氏贪墨嫁妆铺子的事情抖喽出来的时候,也不至于那么突兀。      杨意将那锭儿银子给了梦兰,叫她递给胡三刚,然后说:“什么时候有空闲,约你舅舅李先生出来谈谈?”      胡三刚没想到杨意如此大方,一下子就赏了十两银子,那里肯要,推辞了半天。直到杨意说:“这银子也不全是叫你喝茶的,你和李先生要收集证据,总会有应酬什么的,有了钱才好办事。”      胡三刚这才接过了银子,说:“我回去跟舅舅商量商量,等有了确切证据,就来见二姑娘。”      送走了胡三刚,杨意立马就去找了父亲。      杨公爷正在书房外面那棵高大的凤杨树下练剑。只见他身姿轻盈,腾转挪移间剑光闪闪,一点儿也不像知天命之年的人。      杨公爷看到杨意过来,并没有停下,而是继续将一套剑法练完,这才收剑入鞘,接过一旁小厮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汗,笑着问道:“意儿来找爹可是有什么事?”      “也没什么事儿,就是过来看看爹,跟爹说说话。”来开口要钱,总不好一来就直愣愣地要,杨意笑着说,“爹爹的身手真好!什么时候得闲教教女儿啊?”      杨公爷只见女儿笑面如花,一副小女儿情态,不由得心中一动。他往日里威严惯了,孩子们虽然都敬重他,却没有与他亲近的。就连隔辈的孙子孙女儿,见了他也是规规矩矩地行个礼,然后就一溜烟跑了。      其实他是不赞成女孩子舞刀动剑的,可是也许是年纪大了,杨公爷的那颗慈父之心似乎在心中苏醒了,他看着女儿的笑脸,心软得一塌糊涂,说道:“好啊,只要意儿愿意学,爹爹随时都可以教你。”      “那爹爹现在就教意儿吧?”有点武艺傍身,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杨意没想到本是来讨些钱,顺便告孙氏一状的,谁知却是有意外的收获。      杨公爷掂了掂手中的剑:“这把剑太过锋利,你刚开始学,别再伤着自己。这样吧,爹爹叫人去外面给你买把木剑,我再教你。”      “好啊,爹爹。不过我想自个儿去买,顺便还能去外面逛逛。”杨意觉得自己好机智,正好可以趁机要钱了。      杨公爷本想说,你不懂剑,还是爹爹派人去买吧。后来一想,反正杨意也是学着玩儿,就随她高兴吧,就点点头说:“行。叫你嫂嫂陪你出去,你们姑嫂出去散散心也好。”      “谢谢爹,不过……”杨意低头揉着自己的衣带,欲言又止。      “不过什么?”杨公爷眉头微皱,难道又有人欺负自己的女儿了?      “不过,女儿没钱了,想跟爹爹借几两银子花。”杨意说完,又急忙抬起头来,有些惶急地说:“等女儿发了月钱,立马就还给爹爹。”      杨公爷听了这话,哈哈大笑:“不就是钱吗,来,爹给你拿,这也值当得你着急。”      杨公爷吩咐小厮去给杨意拿银子,又爽朗地笑着说:“以后缺钱了就来找爹爹要。”      杨意看杨公爷没提嫁妆,就说:“其实以前铺子里多多少少的,能贴补个十两二十两的,女儿的钱也就够花了。可是如今铺子里几乎没有盈利,有时还会赔个十两八两的。女儿就连香粉钱都快不够了。”      杨公爷看女儿一脸天真地抱怨没钱花,眸光一闪,难道是孙氏贪墨了意儿的银子?      “过两天我问问太太,看是不是掌柜的不行,总不能每个铺子都赔。你今年也十七了,也就这一两年也要嫁人了,也该学着管管铺子了,以后我叫太太先教教你。”      “是,爹爹。还是爹爹考虑的周全。”      杨意从杨公爷那里要到了一百两银子,开开心心地叫上嫂子去外面逛去了。      不光买了木剑,还把她名下的铺子都转了转,稍稍了解了一些情况。      却说宋嬷嬷思来想去,也不知怎么报复杨意,直到有一天出去卖丝线,碰到了街上的两个泼皮,心中瞬间就有了主意。      她要让二姑娘名声扫地,再也嫁不了好人家!还要栽赃到梦兰身上,这样她就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,证明自己是嘴苦心甜,这样就可以重新回到太太身边了。       ☆、卑鄙的计划   这两个泼皮一个诨名叫做青猴,另一个叫黑毛。长相也是人如其名,一个长长得瘦瘦的,脸上有一块青色的胎记;另一个长得又高又胖,下巴上有一个大黑痣,痣上还生着一撮黑毛。      这两人的下脚处就在宋嬷嬷娘家哥哥的隔壁,也算是邻居。前一阵儿这两个小混混儿在一个绸缎庄偷布,被抓住了要送官,正好宋嬷嬷经过此处,他二人就冲着宋嬷嬷大喊求情。      这两个人虽然平日坑蒙拐骗、偷东西、欺负人,什么坏事都干,可是却还讲究个“义”字,一向信奉兔子不吃窝边草的规矩,所以平日与宋嬷嬷的哥哥关系还算不错,还曾经帮过他几个小忙。      那家绸缎铺正好就是杨意的嫁妆铺子,铺子的掌柜的是孙氏的人,当然也认得太太跟前的红人宋嬷嬷。宋嬷嬷一想,反正偷的东西也不是她的,何不卖个人情,以后见了面也好说话,就上前去替他们说情,掌柜的虽有些不情愿,不过还是看在她的面子上,将这两个泼皮放了。      这时宋嬷嬷一见他二人,心中豁然一亮。怎么把他们给忘了?那次略施了些小恩惠,这下可不正好用上吗?宋嬷嬷高兴得直想拍大腿。      那二个泼皮一见宋嬷嬷,就吊着个膀子,晃荡着上来打招呼。      “宋妈妈,您老出来逛逛呀?”      “是啊,我出来买些丝线,你二位忙什么呢?”      “嘿嘿,”两人笑着说,“我们能有什么忙的,无非就是瞎转呗。”      宋嬷嬷自然也知道他们在街上逛,肯定没好事儿,无非就是想找机会偷点儿摸点儿什么的。      她也不揭穿他们,只笑着说:“你二人如今是闲在,等以后娶了媳妇儿,生个大胖小子,可就没工夫闲逛喽。”      二人又是嘿嘿一笑:“我们房无一间,地无一垄的,哪个姑娘肯嫁给我们呀。”      宋嬷嬷装做一副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来,拍了一下大脚:“哎哟,你还别说,我这里倒是有一个合适的。这姑娘人长得俊,干活又勤快,就是母亲有病,她又没个兄弟帮衬,以后是个累赘。不知二位是否嫌弃?”      二人一听,眼前一亮,只觉就像天上掉馅饼一样:“宋妈妈,您真的要给我们兄弟说媒啊?”      “那可不,不然我逗你们二位乐吗?”宋嬷嬷笑着看了两人一眼,“等过两天有空,我带你们去偷偷地瞧一眼那姑娘,你们就知道了,要不是她有这么个病篓子娘,也等不到现在不嫁人。”      黑毛听了,馋得不行,涎着脸说:“宋妈妈,我们兄弟两个人,您就介绍一个姑娘,这要成了,是给我做媳妇儿啊,还是给我兄弟当媳妇儿啊?”      宋嬷嬷眼珠转了转,笑道:“先说成了这一个,后边儿还有更好的呢。”      黑毛一听还有更好的,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:“那感情好,妈妈,您一定要记得给我们说个好的。”      “妈妈保准给你们都找个又年轻长得又俊,还有大把嫁妆的姑娘。”      “真要是找着这样的媳妇,宋妈妈,您就是我的亲娘,我黑毛给您披麻戴孝,养老送终。”      黑毛这话逗得宋嬷嬷笑得前仰后合,嘴都合不拢了。      梦兰并不是杨府的家生子。她的父亲李啊大是一个木匠,手不太巧,做不了精细活儿,以前靠着给人做个板凳儿啊、椅子呀什么的为生,日子虽然不富裕,但是也能过的下去。      后来梦兰的母亲生了梦兰的妹妹后,身子一直不好,几乎每天都在吃药,生生把这个家给拖垮了。      有一次是实在是没钱看病,李啊大只好将梦兰卖到扬府做了丫环,换了几两身价银子。本以为往后的日子会更加难过,谁知梦兰在杨府有的吃,有的穿,每月节省着,还能省下那么一点月钱,接济家里,李家的日子这才又勉强过了下去。      梦兰家就在杨府后边,隔了三四条巷子。杨府的下人每过五天就会有半天的假,宋嬷嬷知道梦兰每次都会回来看父母和妹妹。      宋嬷嬷打听准了,今儿下午又是梦兰回家的日子,就去找了青猴和黑毛,一起在梦兰家附近等着。      没等多久,就见梦兰提了一个小包袱,快步走了过来。宋嬷嬷她们躲在一旁的小巷子里,指给青猴和黑毛看:“怎么样,梦兰姑娘好看吧?她如今在国公府二姑娘身边做一等丫鬟,她可是姑娘最贴心的人。要不是她娘长年生病,别人都嫌她家负担大,早就有一大堆人求娶了。前几日她娘求我,我就想起了你们俩。我知道二位都是重义轻利的人,肯定不在乎姑娘家里有生病的娘,是吧?”      二人见梦兰圆圆的脸,皮肤白细,眼睛水灵灵的,好似会说话似的,身上穿罗着缎的,跟大户人家的小姐似的,顿时眼都热了。      “妈妈,您真是看顾我们兄弟,您简直就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!”      这二人无父无母,平时在街面上乱晃,知道他们的人,谁肯把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泼皮?      本以为宋嬷嬷给他们俩保媒,那姑娘肯定也是长得难看,年纪大,没人要的。媒人嘛,哪个不是嘴里说得跟花儿似的,死人都能说活了。没想到一看这姑娘,比宋嬷嬷说得还好看的多,他们二人怎能不激动!      “这就再生父母啦?还有比这更好的呢!”      “还有比这好的?!”青猴儿眼中发出垂涎的光芒,“妈妈您快说!是什么样儿的姑娘。”      青猴儿自觉自己比黑毛长得好看,所以更好的当然是归自己了,不由地催促道。      宋嬷嬷见青猴上钩,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说:“这位姑娘啊,可是个大家闺秀,不但长得好,那嫁妆单子上的东西,十辈子都花不完啊!这位姑娘说了,找婆家不论穷富,只要自己能看上就行。”      “哎,”青猴一听这个,丧气地道:“既然是大家闺秀,能看上的人肯定是小白脸书生。我等这个样子……”      青猴这方面倒也有些自知之明。      “嗨,这你就不懂了吧?这女人啊都心软,你只要打扮得齐楚些,再熏些香,趁着黑与她搂搂抱抱,再说些甜软的好话,不怕她不喜欢你。只要她喜欢了你,什么都好说了。”宋嬷嬷一边说,眼底沉了沉,有些狠厉地说:“她要是再不乐意,你就,你就把生米煮成熟饭,不怕她不从!”      黑毛一听这话,不由得打量了宋嬷嬷一眼,心里也有些明白了,敢情这宋嬷嬷不是真心给他们保媒,却是拿他们当刀使来了。      “妈妈,咱们明人不说暗话,是不是这位姑娘得罪了你,你要拿我们哥们替你报复啊?”      宋嬷嬷看两人倒是不傻,只好透了底:“是,我老婆子确实是有私心。不过这事要是成了,对你们两位只有好处,没有坏处。你想想,白白得了那么好的媳妇,还有十辈子都花不完的银子,十辈子啊!”      青猴这时也反应过来了,跺了跺脚说道:“宋妈妈,你也别哄我们。就算是得了手,只怕我们兄弟没那命花这十辈子花不完的钱。”      宋嬷嬷撇了撇嘴,嘲讽道:“本以为两位也算是条汉子,没想到如此怂包!”      青猴一听这话,气得直想跳脚,刚要说话,却是被黑毛拉住了。      “宋妈妈,不是我们兄弟没胆儿,实在是我们手里缺这个。”黑毛一边说,一边拿手比划着银子的样子,“房东说了,下个月我们要是再不交房钱,就要告到雷爷那儿了。您要我们办事儿,总不能红口白牙,许点子没影儿的事儿糊弄我们吧。”      宋嬷嬷也知道这些人都是见钱眼开,没有钱叫他们白做事儿……      她伸手在袖筒里摸了摸,虽说十分肉疼,最后还是狠了狠心,全都拿了出来:“这里有十两银子,两位拿去喝茶。”      这是她偷偷攒的私房钱,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。      黑毛接了过来,用手掂了掂,嗤鼻说道:“宋妈妈,这可是要提着脑袋做的事儿,难道我们哥俩儿的命就只值这十两银子?”      “就是,我们的命虽贱,可也不能只值十两银子!”青猴附和道。      宋嬷嬷看这两人是要狮子大开口,心里有些后悔自己莽撞。有心不要他们做,又怕他们知道了此事,去告发,只好问道:“那你们说要多少?”      “这个数,”黑毛伸出了两根手指头,“二百两,等做完了,我们哥俩就离开京城,保管没人知道是您指使的。”      “二百两!”宋嬷嬷差点儿大叫起来,自己捂住了自己的嘴,喘了口气才说:“就是把我这把老骨头拆了,也凑不够二百两!”      “那对不住了,少于二百两,我们哥俩也犯不着卖命。”黑毛抖了抖肩膀,“妈妈什么时候凑够了二百两,再来找我们吧。”      杨意这两天总感觉心里有些不踏实,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。果不其然,这一天,孙元玉来了。      孙元玉满脸愧色,低着个头,像个打蔫的菜秧子一样,全没了以前的温和儒雅之气。      他声音很小,几乎是嗫嚅着:“意,意表妹,我,我知道我很没用,连累得你也受人讥笑。”      我被人讥笑了吗?因为孙元玉?好像没有吧。杨意勉强笑了一下:“孙表哥别这么说,没有的事儿。”      “意表妹,你不怪我?”孙元玉猛地抬起了头来,眼睛里重又闪现出了光彩。      “我本来就没有怪你。”在临苑山庄的事,是自己硬要冲上去管的,却是怪不到孙元玉,虽然他是比较没用。      “意表妹,你对我真好。”孙元玉满脸都是感激的神色,扭头看了看站在一旁的梦兰,“意表妹,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说。”      杨意一听,心想也好,她也正想跟孙元玉谈谈,让他搬出杨府呢,就对梦兰说:“你先下去吧。”    ☆、我们私奔吧   梦兰一出去,孙元玉就满眼热切,似乎是想上前去拉杨意的手,不过他犹豫了一下,最后只是向前倾了一下|身子:“意表妹,我们私奔吧!”      “啊!私奔?”杨意觉得孙元玉简直就是“神”来一笔。她好像从来没有表示过想与他私奔,甚至都没有表示过对他有好感,他怎么会想到要与自己私奔呢?      孙元玉并没有注意到杨意的神色,他全身心地陷入了自己的计划和对未来的想象中,眼神混乱,脸颊因为狂热而发红:“意儿,我以前想错了。总认为聘为妻,奔为妾,总觉得是为你好,所以才不答应与你私奔的。可是如今看来,你在府中一点儿都不快乐。我想通了,出了京城,只要我对你好,把你当妻子,谁知道我们是私奔出来的。”      “孙表哥,我看你是误会了吧。我从来没有说过要与你私奔啊!”      “表妹,你……”孙元玉眼神中有惊讶,还有痛苦和羞愧,“我知道在临苑山庄我给你丢人了,可是你当时不顾众人的眼光,站出来救我时,我就知道你心里依然有我。你只是生我的气,所以才这样说的对不对?”      “一定是的,一定是的。”孙元玉不等杨意说话,就自问自答道。      看来是原主以前与他说过要私奔,杨意觉得有必要跟他说清楚了:“等等,你听我说。”      “不,你不用说了。我知道你担心什么,钱的事儿,惠妹妹说她可以帮忙。”      看来以前两人把私奔的细节都讨论过了,难怪他会认为她会答应与他私奔。      杨意倒是想听听杨惠想要怎样帮忙:“三妹妹她哪来的钱?”      “惠妹妹说,她可以求我姑母帮你把嫁妆铺子变卖了。惠妹妹说她这些天软磨硬泡,姑母总算是答应了。不过姑母说,在变卖以前,她要先把这些铺子交给你,她帮我们找好买家,我们自个儿去联系。姑母说,不然的话,我们拿了钱一走了之,老爷知道了,要打死她的。”      “哦,这样啊。母亲还真是考虑周全啊。”杨意眯了眯眼,原来孙氏打的是这个主意。以帮她变卖铺子为名,侵吞她的嫁妆,打量着她要是私奔的话,肯定没工夫计较这些。真是打的好主意啊!可惜她不是以前的杨意了。她虽然不聪明,可也没傻到这份儿上,再说她也不喜欢孙元玉。      不过,孙氏要交出嫁妆铺子,倒是正合了杨意的心意,这么短的时间,马上就是转卖的话,孙氏肯定也没工夫转移财产,理清那些烂帐。      她要是趁机接了手,也好查一些。      想到此,杨意装出一副羞涩的样子:“那,我们要是走的话,去什么地主好啊?”      “意妹妹,你答应啦!”孙元玉眼睛一亮,激动得上前就要拉杨意的手。      杨意向后避了一下:“别拉拉扯扯的,叫人看到不好。”      “是,是我唐突了。”孙元玉讪讪地笑着,眼里满满的都是幸福。他就要跟亲爱的意表妹走出京城,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了。      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了一副景象,他与杨意在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,盖几间房子,养些花,种点草,再有两三个孩子在院子里嬉闹着……真是,光是想想就觉得满心都是明媚的春光,和暖的微风,惬意得心都要冒泡了。      看着满脸傻笑的孙元玉,杨意心中竟然有些不忍,等以后他知道他的姑母还有她都只是利用他,不知会怎么样。      这人也是,如此傻,也不知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。      孙元玉从杨意那儿出来,立马就去报告了孙氏。      孙氏听了微微一笑,果然不错,杨意也就是被梦兰那丫头甜言蜜语的哄住了,而宋嬷嬷呢,还想跟从前一样拿一把,再加上文氏从中挑拨,杨意这才生了气,找杨公爷要回了自己院里下人的身契。并不是因为落水,就变得精明了。      还是惠儿聪明,叫孙元玉跟她私奔,她果然就什么都不顾了。      “好,明日我就去跟老爷说,把意儿的嫁妆都交给她自己管。”孙氏说着,又满脸慈爱地看着孙元玉说:“元玉啊,都是姑母没用,不能让你明媒正娶地将意儿迎进门。不过你也别难过,有意儿的嫁妆银子,你们出去也能好好过活。等过两年,你们有了孩子,我再在公爷面前替你们好好说合说合,杨家依然还认你这门亲戚。”      孙元玉感激得爬到地上磕了个头:“姑母,都是侄儿没用,让姑母操心了。”      孙氏上前,亲手拉起了孙元玉:“咱们自家人,说这些做什么。行了,你也赶紧去准备准备,看有什么东西要带。衣裳你不用管,我叫人给你把四季衣裳都做好了。”      孙元玉千恩万谢地走了,孙氏刚要去找杨公爷,杨惠在一旁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:“哎呀,娘,你说要是二姐跟人私奔了,那与我的名声是不是也有妨碍呀?如此我的……”      杨惠想说自己也不好找婆家了,但到底是姑娘家,有些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。      孙氏自然明白,拍了拍她的手,说道:“你放心吧,哪家姑娘私奔了,也不会明着说出去的。你爹肯定会对外说她是生病死了,与你有什么妨碍?”      “哦,也是。”杨惠这下总算是放心了。      孙氏去了丈夫的书房,杨公爷正坐在桌前练字。      杨公爷剑舞得好,身手敏捷,可是字却写得不怎么样,以前几乎是惨不忍睹,这两年闲来无事,静下心来练了许久,也只能算是能看而已。      他见孙氏进来,就将笔搁在了笔架子上,问道:“有事?”      “也没什么大事,”孙氏眼圈一红,坐在了一旁椅子上,抽出手帕擦了擦并没有流出的眼泪,“就是突然觉出来孩子们都大了,意儿这一两年都要嫁人了。我不该总是把她当小孩子看了。”      “所以……”      “所以我想把意儿的嫁妆都交给她自己管。省得她以后到了婆家,乍一接手,手忙脚乱的。”       ☆、铺子的价钱   “你要将意儿的嫁妆交给她自己打理?”杨公爷有些意外。      “是,老爷。以前是我想错了,总认为意儿还小,怕她受人哄骗,总是想把所有的事都替她办好了。哎,我也是刚刚觉察到她长大了,今年都十七岁了,成大姑娘了。”孙氏一边说,脸上还配合出一副伤感的模样,“转眼间,孩子们都这么大了。老爷,你说我们能不老吗?”      听了此话,杨公爷也是感同身受,他望了望窗外那刚刚泛出点粉红色小花苞的杏树,轻叹了一声说:“是啊,孩子们都大了。也好,交给她让她也学一学怎么管家管铺子。她母亲早逝,你多帮着她一些,多教教她。”      “好的,老爷你就放心吧,我会多帮衬意儿的。我刚嫁给老爷时,意儿才两岁,这么些年来,我早就把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了。”      看来是自己误会老妻了,她只是没有意识到孩子已经长大而已,所以才把一切都攥在手里。杨公爷想到这里,拉了孙氏的手轻轻拍了拍。      孙氏反手握住了杨公爷的手,对着他温柔一笑。      “事不宜迟,我现在就叫人去将意儿叫来,当着老爷的面将嫁妆交割清楚。”      杨公爷本想说不着急,后来转念一想,早点交给意儿,她还能多学点儿,就顿了一下说:“也好。”      杨意见有人来叫自己去书房,心想,看来孙氏的动作还真是快呀!她才刚刚“答应”了与孙元玉私奔,孙氏就要交嫁妆,看来是迫不及待想要拿钱了。      杨意进了书房,笑眯眯地上前见了礼。杨公爷笑道:“意儿啊,你母亲说要将你的嫁妆交给你自个儿打理,以后你说不得辛苦一些,跟着你母亲好好学学吧。”      杨意也不推辞,冲杨公爷开心地笑着,毫无心机地说着:“好啊!反正女儿每天闲着也是无聊,正好跟母亲多学学。”      孙氏也是一脸慈爱,拿出了一沓子东西,笑道:“意儿啊,这些是你的嫁妆铺子的房契和地契,还有庄子的地契、庄子里下人们的身契,都在这儿了,你看看。”      说着递给了杨意。杨意接过来,一张一张地看。      孙氏又说:“另外还有五万两银子,还有各色首饰,都在咱们家库里放着,等以后你成亲时再装到箱笼里,直接抬走就行了。这是单子,你也看看。”      杨意接了过来,孙氏又道:“明日我带你先见见各个铺子的掌柜的,至于庄子的庄头儿,到底是离得有些远,以后等他们来府里时再见吧。”      杨公爷听孙氏交割得清清楚楚,以前因为杨意院子里下人身契的事闹的不痛快也都释然了,他满脸含笑,跟杨意说:“这些嫁妆其实倒有一多半儿是太后添的,虽说你是太后的义女,可这份情咱们杨家是十分感激的。以后你嫁到了豫王府,一定要与夫君互敬互爱,好好过日子。这样,你娘在天上也就……”      杨公爷说到杨意的亲生母亲,心中难受,又打住了话头,扭头对孙氏说:“惠儿的嫁妆肯定是比不了意儿了,不过你放心,我也会尽力给她置办一份丰厚的嫁妆的。”      孙氏笑笑,说:“我明白的,惠儿出嫁自然是按府里的规矩。咱们意儿可是有太后的添妆,只怕这京城里的贵女,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了的。”      一家人有说有笑,看起来其乐融融。      孙氏说是给杨意介绍各个铺子的掌柜的,其实那只不过是她在杨公爷面前说的场面话而已。      第二天孙氏直接带杨意见了一个人,去时孙氏只说这人财大气粗,有的是钱,可以将杨意的铺子一并买下。      其实这人就是暗中替孙氏掌管铺子的总管家。孙氏也是算准了杨意拿了钱就跑了,不会回来与她对质,所以才如此明目张胆的。      那人长得胖胖的,脸圆眼圆肚子圆,连腿和胳膊都是圆的,整个就像一个球一样,还留着一个山羊胡,看起来特别滑稽。偏偏本身还姓袁,真不愧是袁(圆)掌柜。      为了避嫌,孙氏给杨意和圆掌柜引见完就走了,其实是躲在了隔壁房间听消息。      杨意今天带了飞绿来,梦兰虽然忠心,但却太老实了,不像飞绿伶牙俐齿的,还什么话都敢说。另外她还带了两个侍卫,是哥哥专门儿派给她的。      昨晚她跟哥哥嫂嫂说了这件事。杨尚志听了气得直拍桌子,当时就想把这事告诉杨公爷,还是杨意拦住了他。这么不咸不淡地说一说,就算杨公爷相信,能把孙氏怎么样?      她什么事都还没有做,自然可以矢口否认,没准儿还会倒打一耙,说是杨意在诬陷她。      杨意跟哥哥嫂嫂说,这件事自己能处理,只是杨尚志哪里放心,执意要派两个侍卫跟她一起来。对于哥哥的好意,杨意也很是感激,就带了两个侍卫来,只不过要他们躲在暗处,随时听命。虽说不一定用得上,不过知道有人在外面保护着自己,杨意到底是觉得心安不少。      那圆胖子袁掌柜见杨意还带了丫鬟,就笑得见牙不见眼的:“姑娘,此事关系重大,闲杂人等还是在屋外等候比较好。”      他笑起来虽然不好看,但却显得格外憨厚真诚,要是杨意不知道事情的真相,还以为他真的是诚心诚意来跟自己谈生意的呢。      杨意表面上看起来轻松自如的,但其实她与陌生人呆在一个屋里,还是很紧张、很害怕。      杨意:“飞绿是我最信任的人,我就是她,她就是我,她就如同我自个儿是一样的,并不是什么闲杂人等。”      那袁掌柜其实并不把两个养在深闺的年轻姑娘放在眼里,见杨意执意要让飞绿待在身边,也没再说什么:“好吧,姑娘。如此我就开门见山,也不跟你逗弯子了。我知道你急着用钱,这样吧,我说个价钱,你放心,绝对公道。”      “好,您说。”      “首饰铺子还有酒楼的格局比别的大一些,每间算五百两,其他的铺子,有大有小,有赔钱的,有每个月赚点小钱的,我也不跟你一间一间地细细算了,这样吧,每间都算是二百五十两,一共六间,共计一千五百两,再加上那两间五百两的,一共是二千五百两银子。怎么样,这个价格够公道吧。其实你这些铺子想要一股脑脱手,要不是遇到我这样的大主顾,谁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?”      杨意听了,都有些目瞪口呆了,这也太无耻了吧,真当她是傻子啊!她可是打听过,这里的房价、地价都是十分惊人的。何况还有铺子里的那些东西:首饰、绸缎、茶叶、笔墨纸砚、各种美酒、胭脂花粉……      她冷笑一声:“公道?我看是对您自个儿公道吧?八间京城的旺铺,您竟然跟我说一共二千五百两,您当我是小孩儿,耍我玩儿来着是吧?”      飞绿站在一旁,一听姑娘这是生气了,就杏眼圆睁,柳眉倒竖:“你竟敢欺负我们姑娘!回去有告诉我们家大爷,看他不撕了你!”    ☆、引孙氏上钩   “撕了我?哎呀我袁某人是买卖人,胆子小,既然谈不拢,姑娘再回去思量思量吧。姑娘可以问问别人,我给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。”圆掌柜说着站起来就要走。      杨意一看,哎呀,这人怎么就要走呢,做骗子也做得太不敬业了吧。      她但笑不语,愣是看着那姓袁的胖子走到了门口。      见杨意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,着急起来,自乱阵脚,并且也丝毫没有开口留挽留他的迹象。圆掌柜只好又回了头,到底是功力深厚的买卖人,竟然一丝尴尬都没有,又施施然坐到了杨意面前:“我念在你那个丫头年纪小,口无遮拦,不与你们计较。”      “既然袁掌柜不与我等计较,那您打算怎么办?”      袁掌柜咬了咬牙:“我再给姑娘长五百两,三千两,不少了吧。说实在的,我这人就是心软,看不得别人着急。你说要是我走了,谁会买你这一堆不赚钱的铺子啊?”      杨意微微一笑,知道他也是受人指使,自己做不了主的,就说:“看来袁掌柜今日是特意来消遣我的,并不是真心来买铺子的。既然如此,咱们也别互相耽误工夫,您还是请回吧。”      袁掌柜这下也有些着急了,脸上都出汗了,他掏出了一方白白的帕子,擦了擦:“姑娘别急着回绝呀。有话咱们好好说。”      “不必了,没什么好说的。飞绿,咱们走吧。看来今日是白来一趟了。”杨意说着,就站起身来,飞绿急忙上前给她披上了披风。主仆二人这就要走。      袁掌柜这下真急坏了,脸上的汗也顾不上擦了。主子交给的差事要是办砸了,回去可是没有好果子吃的。      袁掌柜本以为只要一来,随随便便就能把契约签了,铺子到手。因为以前杨家二姑娘是什么性子,他做为孙氏的心腹之人,怎么会不知道?      杨二姑娘爱使性子,但却是个糊涂的,别人随便说几句就能唬住她。她估计连自己身上的衣裳值多少钱都不清楚,对铺子的事更是一窍不通了。今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精明干练?不但说话利索干脆,并且看起来对铺子、对房产都十分在行的样子。      孙氏本就在一旁铺子里躲着,看这里快要谈崩了,就笑呵呵地走了进来:“意儿啊,怎么样,谈好了吗?”      “哎,母亲,您不是回家去了吗?”杨意故做惊讶道。      “母亲这不是不放心你嘛,你一个小姑娘家,又没有管过铺子,娘担心你会被人所骗啊。”      杨意心想,被人所骗?不被您老人家所骗就是烧了高香了。      “那母亲帮我评评理,这么多铺子,竟然才给三千两银子,您说,这不是欺负我成日呆在家里,不懂行情吗?”      孙氏哪里会帮杨意说话,她故做亲热地上前去挽了杨意的胳膊,说道:“唉,你不知道,最近这些年生意艰难,你这铺子本就不赚钱,如今还要一下子出手,还这么急,价钱上自然卖不了很高,袁掌柜还是以往承过为娘一点小情,这才答应过来看看的。不然的话,他也不会一下子买这么多铺子。你年纪小,又没料理过铺子,这些铺子到底能值多少钱,你哪里清楚。”      孙氏话里话外都在暗示着:你太年轻了,你太天真了,这些铺子根本值不了那么多钱的。      杨意就装出一副焦急难过的样子,说:“我们以后到了外面,三千两银子怎么够花,不行,不行,不然我还是不走了,外面怎么也比不上家里过得舒服。”      孙氏一听杨意又打起了退堂鼓,不想跟孙元玉私奔了,心里这个急啊,话里不自觉的就有些不好听了:“你这孩子,怎么娘说什么你都不听呢?哎!也罢,我在袁掌柜面前再卖点儿老脸,叫他再加一点,你也别想要太多了,实在不行,以后母亲还可以接济你一些。”      孙氏说完又跟袁掌柜说道:“看在我的面子上,再加一些吧。”      袁掌柜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:“实在是加不了啦!”      “袁掌柜,怎么,连我的面子都不给吗?”      听孙氏这么一说,袁掌柜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,圆圆胖胖的身子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儿,这才咬了咬牙,跺了跺脚说:“唉,算了!我就再让一让,再加上二百两!再要多的话,就不要跟我说了,我实在是没办法加了。”      杨意一听,摇了摇头:“哎呀,不行不行。这么点儿钱,出去了哪里够花。母亲,我看还是算了吧。”      孙氏心里早就恼得怒火万丈了,可是又不能表现出来,只好表现出一心为杨意着急的样子。      她上前拉了杨意的手,满脸真诚地劝道:“你要是不走了,留在家里,以后岂不是要嫁给那个人守活寡?娘还不是心疼你!你父亲和哥哥都是男子,哪里能体会到我们女人的苦楚!他们只要你安安稳稳地嫁了,对家里也有好处就行了。到了那里,你表面上虽然风风光光的,可心里的苦谁知道?谁能体会?娘可是真心为了你好啊!”      袁掌柜撅着山羊胡子,一副恍然大悟,原来如此,怪不得要急着把铺子全部脱手的样子。      孙氏似乎也是刚刚意识到,袁掌柜也在旁边听着。她一脸后悔懊恼:“袁掌柜,凭我们这些年的交情,你是不会把我家里的事乱说的,是吧?”      袁掌柜点头:“那是自然,太太放心,我袁某人不是那种到处乱说话的人。只是这铺子的价钱,我实在是不能再加了。”      “行,行,这我也知道,就按你说的办。”孙氏很痛快地答应了袁掌柜,然后又回头对杨意说:“意儿啊,我看就这样吧。”      袁掌柜看杨意没有说话,急忙从怀中掏出了契约书:“我来之前已经拟好了一份,只除了没填价钱,其他的都写好了。姑娘,你过过目,等会儿只要写好价钱,签字画押就行了。”      杨意装出一幅为难的样子,轻咬下唇思索了半晌,最后还是点了点头:“好吧,我知道,母亲是不会哄我的。”      袁掌柜和孙氏心中狂喜。      袁掌柜急忙拿了那份契约,先在上面填好价钱,又在下面签了自己的名字,按了手印儿。递给了杨意,有些急不可耐地说:“姑娘,签字画押吧。”      杨意拿了过来,开始细细地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地看。      孙氏在一旁催促:“袁掌柜是正经的买卖人,娘与他也有几分交情,他是不会骗你的。”      “是啊,是啊!”袁掌柜也在一旁附和着。      杨意却是不理他们,依然慢条斯理地着着。      两人这个急啊,只怕杨意会突然反悔,说不卖铺子了。      好在杨意细细地看了两遍后,终于拿起了笔,二人这才把心放了下来。      杨意拿笔饱蘸了墨汁儿,刚要写自己的名字,就听门“哐”的一声,被人从外面踢开了。外面站着的,正是怒气冲冲的杨公爷。      杨意受了惊吓,手一下子顿在了纸上,留下了一个黑黑的墨点儿。       ☆、处置袁掌柜   “你就是这样帮衬女儿的吗?”杨公爷几乎暴怒,捏得两只拳头的骨节咔啪直响。要不是老杨头在旁边拦着,他早冲上去给孙氏一巴掌了。      老杨头从小跟着杨公爷,忠心耿耿的,杨公爷也一直把他当亲兄弟一样看待,他说话杨公爷还是很能听得进去的。      杨意一看父亲来了,就做出一副又是吃惊又是羞愧的样子:“爹爹不要骂母亲,她也是为女儿好!”      “为你好?你个傻丫头。”杨公爷上前一步,将杨意拉到了一旁:“你在一旁等着,剩下的事儿由为父替你做主。”      其实昨日杨意就跟杨公爷说了,今日母亲要介绍她跟铺子的掌柜见面,她没见过外人,有些胆怯,想请杨公爷在边上看着,但是又怕孙氏多心,以为自己不相信她,所以请求杨公爷偷偷地躲到旁边屋里。      杨公爷如今赋闲在家,平日也没什么事,再说了,躲起来不让人发现,这事他最擅长了,见杨意求他,自然很痛快地答应了。      他躲在一旁的屋子里,那个圆圆胖胖的袁掌柜跟杨意谈的时候,他就觉得不对劲。后来孙氏进来说的那些话,明明就是要诱骗杨意,不光想让她低价把铺子卖了,还想诱拐她跟别人私奔!      本以为孙氏人还不错,一直拿杨意这个继女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,谁知背地里却是这样的一副蛇蝎心肠,怎不叫杨公爷气得暴跳如雷?他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啊,竟然相信孙氏这个毒妇!      杨公爷虽然恨极了孙氏,不过鉴于屋里还有外人,他决定还是首先处理了这个胖子。      他怒视着袁胖子,他是在战场上立下过战功无数的老将军,平常的样子就不怒自威的,这一发起怒来,眼中冷意如刀一般,充满了杀气。      袁胖子被这样的眼神盯着,吓得浑身的冷汗都下来了,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狡辩的,可是膝盖一软,身子竟然像不听自己使唤一样,跪了下来:“国公老爷饶命啊!国公老爷饶命啊!”      他呯呯呯磕了几个头,见杨公爷不置一词,就偷偷抬起头来,见杨公爷似是根本没打算把他怎么样,就一边悄悄往外爬,一边说:“买卖不成仁义在,既然谈不笼,小人先告退了。”      眼看就要爬到门口了,袁胖子暗暗地松了一口气。本以为今日要完,没想到这么轻松就过去了。谁知一双大手伸了过来,一把揪起了他的衣裳领子。如此圆胖的他,竟然被人轻轻地提了起来,“呯”的一声,又扔到了屋子中央。      却是原来是杨公爷身边的老杨头出手了。      杨意也吓了一跳。老杨头平日总是跟在父亲身边,贴身打理他的一切事宜。杨公爷很是看重他,让杨家兄妹们都叫他杨二叔。      在杨意印象里,杨二叔平日总是笑眯眯的,身子干瘦干瘦的,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走似的。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神力,这个圆胖子少说也有二百斤吧,他竟然单手就将他提起来了,并且还这么轻松,如同只是提了一壶水一般。      袁掌柜被扔在了地上,摔得呲牙咧嘴的,这下明白杨公爷是不会善罢干休了,又赶紧求起了孙氏:“太太,您可得救救小的啊。小人可只是个正经的买卖人。”      “正经”两个字,他特意咬得重了些,孙氏自然明白,袁掌柜这是在威胁她,如果她不救他,他就要把她做过的事跟杨公爷说一说了。      孙氏如今虽然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,但是如果袁掌柜将她的那些事都抖搂出来,她岂不是又要罪加一等?所以她虽不情愿,却也只好冲杨公爷谄媚地笑了笑:“老爷,袁掌柜是我找来的,内里的事儿他都不知道。虽然他给的价钱不高,只不过他是买卖人嘛,漫天要价,坐地还钱,都是能压多低就压多低的。”      杨公爷冷哼了一声:“你也不用替他说话,我先处理了他,一会儿再跟你算账。”      说着,杨公爷对老杨头儿说道:“叫人将他送到衙门里去,通知尚志一声,叫他不必找别人,一定要亲自审问。”      袁掌柜一听,吓得魂飞魄散,急得在地上前膝行了两步,一个劲儿地磕头,嘴里一边喊着:“冤枉啊,国公爷。小的只是想买两个铺子,没犯什么法呀?”      杨公爷轻笑一声,拿起了桌上那张杨意还没来得急签字的契约书,抖了抖:“你怎么没犯法?强迫别人以低价卖给你铺子,强买强卖,不是犯法是什么?”      袁掌柜冷汗直冒,这张契约书上写的价钱太低,真要拿到外边给人看,任谁都会认为是他强迫别人,或者蒙骗别人了。      他有些埋怨地看了孙氏一眼,本以为简简单单说两句,杨意签了字就没事了,谁知闹成了这样,说到底还是孙氏安排得不周全。      孙氏看他心思动摇,大概是想说些内|幕以求赎罪,好保自己平安,就赶紧冲他摇了摇头,然后又点了点头。      袁掌柜知道,孙氏意思是叫他什么都别说,那样她才会在外面想法子救他。      袁掌柜别无他法,也只能坐等着孙氏救他了。他一边儿叫着冤枉,一边被老杨头提了脖领子弄出去了。      杨公爷看了一下站在杨意身旁的飞绿,说道:“你先出去等着你们姑娘。”   飞绿答应一声,出去了。      如今屋里只剩下了杨公爷、孙氏,还有杨意。      没有了外人,孙氏也顾不上脸面了,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杨公爷面前,抽抽噎噎地哭了两声,脸上神色转换了几转儿,这才像是下定了决心,抬起头来说道:“老爷,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了!您难道就没有听说过豫王殿下有断袖之癖吗?我这么做也是为意儿着想,不想叫她以后守活寡啊。老爷您知道啊,过日子并不是有好吃的、好穿的,使奴唤婢就行了。女人是需要丈夫的疼爱的!”      孙氏一咬牙,索性一不做二不休,还是把孙元玉供出来吧。反正老爷起了疑,不说他也总能查出来,早晚而已。而如果把孙元玉的事情说出来,杨意的罪过也不小,还能有个人替她挡点儿怒火。      万一杨公爷要是心疼杨意,同意她嫁给孙元玉,那她的计划也算是成功了。      “老爷,意儿与孙元玉两情相悦,互相爱慕。是意儿不想嫁给豫王守活寡,这才来求我,非要卖这些铺子的。你说是吧,意儿?”      杨意站在一旁,低了头不说话,孙氏急得直咬牙:“意儿,你倒是说句话呀。你不说话,娘就是想帮你也是枉然。”      不是杨意不想说话话,这一刻,她的心中也正在天人交战呢。      她没想到孙氏竟然供出了自己的亲侄子孙元玉,还明目张胆地说了豫王断袖的事。她也不知是该顺着孙氏的话说,先求父亲将自己与豫王的亲事退了呢,还是将事情的真相说出来,先把孙氏搬倒了,再想豫王的事儿。    ☆、发落了孙氏   杨意还没有说话,杨公爷却是大怒,涉及皇家之事,他就是怒极也不敢大声,低声斥责孙氏道:“你胡说什么!豫王是断袖?平日里长舌一些也就罢了,如今竟然敢如此胡说八道!这要是叫皇上与太后听了,只怕你这张嘴以后再也用不着说话了!”      对杨公爷的斥责,孙氏虽然也有些怕,可是如今这件事关系到她的名声,关系到她后半生的生活,如果只是她弄错了,所以才误导了杨意,那就只能算是无心之失。如果是她造谣,那就是她处心积虑破坏杨意的亲事了。这之间可是差别大了。      孙氏做出一副畏强权,一心只为女儿着想的样子,“老爷,就因为他是豫王,是皇上的亲弟弟,太后的亲儿子,您就要把意儿推入火坑吗?豫王今年都二十岁了,从边地回来也有二年多了,却并不说娶意儿过门儿。他身边别说侧妃妾室了,就连通房丫头都没有一个,听说连伺候的人也都是小厮,一个丫环也没有。他成日与那个侠客还有什么马军司都指挥使混在一起,不是断袖是什么?”      杨公爷:“真是岂有此理!身边没有女人就是断袖了?豫王堂堂一个亲王,要想找几个女人放在身边充门面,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?他没有这么做只说明他是个重情不重欲的好男儿,正是我们意儿的福气呢。”      杨公爷说到这儿,扭头对杨意说:“意儿,你可不能听信你母亲的话。男儿家在战场惯了,不喜亲近女子也是有的。你哥哥与他交情还算不错,也是经常出入豫王府的,他身边也并没有喜欢的小童之类的,绝对不可能是断袖。”      看来从父亲这里找突破口退亲是行不通的了。在父亲眼里,豫王简直就是个重情重义、顶天立地的好男儿。看来还是先把孙氏扳倒,把嫁妆真正要回来吧。      想到这儿,杨意抬起了头,眼里涌出了几丝泪意:“爹爹,不管豫王是不是断袖,意儿都不曾想过离开父亲,离开杨家。只是,只是母亲她……她……”      “她怎么了?”      “她……她……”杨意欲言又止,“爹爹,本来我是不想跟您说的,只是前两天我听到信儿说母亲暗中贪墨,将我的铺子都快搬空了。还再拿贪墨来的钱去开自己的铺子。      “我当时是不相信的,可是母亲却叫孙元玉来鼓动我私奔!爹爹,我与孙家表哥根本就没有一丝一毫的私情。只是他是表哥,又会画画,我平日无事时找他学过画画,说多说了几句话而已。      “孙家表哥说母亲让我们私奔,她可以帮我变卖嫁妆铺子,有了钱好做盘缠。我这才有一丝疑心,我想要看看母亲到底是不是想谋算我的铺子,所以才假意答应了孙元玉。女儿已经请了哥哥帮忙,让他帮我盘问掌柜的和帐房先生,查铺子里的帐。只是女儿没想到母亲竟然这么明目张胆地让袁掌柜来哄骗女儿!母亲,她真的是……”杨毅做出一副一言难尽,伤心得不想再说的样子。      杨公爷听了有些话,简直不敢相信:“真的是你母亲让你跟孙元玉私奔的?”      “千真万确,爹爹要是不相信,可以叫孙家表哥来对质。”      “先叫你大哥来,看看账查得怎么样了。”      杨公爷沉了脸,如今追究到底是杨意主动要与孙元玉私奔,还是孙氏鼓动的,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,即便是杨意主动的,孙氏不但答应了,还借帮女儿之名谋夺她的铺子,也一样是包藏祸心,不可饶恕。      还是先查一下嫁妆铺子吧,只怕孙氏以前就已经是不安好心了,而他还以为她是个好继母。      很快杨尚志就带着胡三刚还有他的舅舅李帐房过来了,当然还把乔氏首饰铺的掌柜宋德福反绑了手,一起带了过来。      其他铺子的掌柜的,也都被杨尚志控制起来了,不然他们听到风声都跑了,岂不是没有对证了。      胡三刚和李账房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,然后李账房就从怀里掏出账本儿,恭恭敬敬地举过了头顶。      杨公爹对这些并不在行,就叫了老杨头进来,老杨头接过帐本细细地看了起来。      杨公爷对李账房道:“你仔细说来听听。”      李账房就将这些年来孙氏是怎样挖空杨意的铺子,做假账、以次充好的事,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。      杨公爷越听脸越沉,看了一眼手被绑在身后,跪在地上的宋德福:“此话当真,如实招来!”      宋德福自从被杨尚志抓了以后,心里就怕得要命,如今见了杨公爷,被他那杀人般的气势一吓,心理防线早就崩溃了,立马爬到地上,全都招了。      杨尚志又在一旁说:“其他各个铺子的帐还没来得及查,不过掌柜的,还有账房先生也都抓起来了,父亲可以一一细细审问。”      老杨头的帐也看得差不多了,冲杨公爷点了点头:“确实如此。”      杨公爷如今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了,坐在椅子上,手都有些抖。挥了挥手,叫闲杂人等都下去,只留了杨家自家人,这才指了孙氏,咬牙道:“你、你、你这个毒妇!枉我如此相信你,把意儿的铺子交给你打理,你竟然,竟然做出这等事来,府里是少了你吃了,还是少了你穿了?你要这么些钱做什么?”      孙氏站在一旁,心想,府里的钱我除了吃穿,能落到手里几个子儿?嫁妆杨意拿大头,惠儿少也就罢了,以后分家,杨尚志是嫡长子,肯定也是他继承家业,而自己的儿子杨尚文只能分点儿零碎东西。都是杨家的亲骨肉,凭什么?      只是如今这个时候,这种话她那里敢说,跪到地上,泪流满面,哽咽道:“老爷,我也是为了杨家好。豫王府有的是钱,哪里会在乎这一点儿嫁妆。”      杨公爷都觉得孙氏辩解的话太过无理、无耻,可是这么多年夫妻,他总不能打杀了她。他有些颓然地挥了挥手:“回去就把家里的所有钥匙、账本都交给大儿媳妇,你到家庙里去好好住一阵子吧。”      说完,杨公爷连看都不想再看孙氏一眼,拂袖而去。      孙氏一听这话,也知道自己完了,经营了这么多年的事业,不管是家里的产业,还是杨意的嫁妆,都不归她管了。她气得牙都要咬碎了,眼神怨毒,像淬了毒一样看向杨意:“意儿,娘这些年勤勤恳恳抚育你,对你像亲生女儿一样,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,你就是这样报答娘的吗?”      虽然杨意很为孙氏的无耻感到吃惊,但是她那眼神像是要吃了人似的,让杨意一下子又想起了前世的婆婆还有继母,她打了个冷颤,吓得急急忙忙跑出了屋。      飞绿见杨意出来,忙上前给她披上了披风。      杨尚志也跟了出来,安慰杨意说:“你不用怕她,有哥哥在,以后决不叫她再欺负你。”      杨意点了点头,心中温暖。有个亲哥哥真好!      却说孙氏到了郊外的家庙,自然不甘心如此一败涂地。正在她每天绞尽脑汁地想着怎样报复杨意,夺回管家权的时候,宋嬷嬷来了。      原来宋嬷嬷凑了许多天,哪里能凑够二百两银子?她后来又去找过青猴和黑毛两次,可是任她说的天花乱坠,说破了天,两人也不答应降价,并且也不接受宋嬷嬷提出的,事成之后再给钱的建议。      宋嬷嬷当时就想起了孙氏,可是前两天她想进府见二太太,却是因为在太太面前失了势,平日人缘又不好,丫头们竟然连通报也不给她通报。      正在她想法子怎样能见到太太的面时,却是晴天一声霹雳,自己的儿子竟然被抓了起来,一打听,也跟杨意有关。      宋嬷嬷更是气得只想剥了杨意的皮,抽了她的筋!她听说二太太也被赶到了家庙里,就急急忙忙来找孙氏了。    ☆、被绑到石洞   孙氏到庙去了,嫁妆都收到自己手里了,孙元玉也让杨公爷赶出府去了,好事儿都赶在一起了,杨意心中格外轻松愉快。      虽然杨惠来闹过一次,不过正好被杨公爷看到了,斥责了她一顿,虽然她恨死了杨意,可也再不敢到杨意面前噪聒了。      杨意这些天都在铺子里查帐,了解铺子经营状况。她毕竟没有经过商,许多东西都不懂,好在有嫂嫂文氏帮忙,才没有太过忙乱。      宋嬷嬷从孙氏那里拿到了三百两银子,孙氏叫她不要省着,多打点打点,但是事情一定不能出纰漏。      宋嬷嬷有了钱,立刻去找了青猴和黑毛。不过两人转了好几天,也没有找到下手的机会。      因为杨意虽然经常出门,可是她总是带着丫环还有两个侍卫。青猴和黑毛自认没那本事,将杨意在丫环侍卫眼皮底下弄走。      两人又去找宋嬷嬷,宋嬷嬷心里直骂这两个人笨,可是她又找不到别人,只好一边让两人再想想法子,一边又去找孙氏去了。      孙氏本来是只想出钱,不想将自己卷进去的,可是宋嬷嬷太笨了,她不出面,这事还真办不成,只好给宋嬷嬷出了一个主意。      “乔氏脂肪铺的掌柜的是袁掌柜的相好的,你去跟她说,让她想办法,只要这事办成了,我就找人救袁掌柜出来,再送她们一笔钱,让她们远走高飞。”      “林二娘子与袁掌柜是相好的?”宋嬷嬷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。宋嬷嬷只知道林二娘子虽然掌管着胭脂铺,但却经常被自家那个酒鬼汉子打,却是丝毫没听说过她与袁掌柜相好。      孙氏白了她一眼:“快去办事吧。少咋咋呼呼的。”      宋嬷嬷忙低头应了一声“是”,退了出去。      杨意今日到胭脂铺子里盘帐。她嫁妆铺子里的各个掌柜的被抓以后只要老实交待,并且查清楚只是听孙氏的命令办事,没出过坏主意的,都又放了回来。      毕竟这些人当时是在孙氏手下,不按她说的办,就要被换掉,再说了,一时之间,找八个掌柜的,也不好找。所以只除了孙氏的心腹袁掌柜,还有首饰铺的掌柜——宋嬷嬷的儿子宋德福被撤了,换上了其他人以外,其余都没动。      杨意想着先观察一阵子,看这些人能用就继续用,不能用的,再重新选好的。      首饰铺子杨意来过两次了,这些铺子中唯一的一位女掌柜林二娘子人很热情,做事也干练,杨意丝毫没有防备,就着了她的道。      她甚至连杯茶都没有喝,只与林二娘子说了几句话,就迷迷糊糊,身子一软,昏了过去。      林二娘子扯了一下嘴角,低语了一句:“二姑娘别怪我,要怪就怪你那狠心的继母吧。我也是没法子啊。”      说完,她轻轻拍了两下手。      青猴和黑毛从后面进来,将杨意和小丫头飞绿装进了一个布袋中扛走了。      两名侍卫在外面铺子里坐着,一直等到快要中午了,还不见姑娘出来,就叫了一名伙计去里面问。      结果发现不但二姑娘和飞绿,就连掌柜的都不见了。而屋中还残留着迷香的味道。      杨意醒来时,发现自己在一个黑乎乎的山洞里,躺在硬邦邦的石头地上,咯得浑身都酸痛酸痛的。      山洞中间有两个穿着黑衣短打的男子面对面坐着,一边猜拳喝酒,一边撕着当中放在一片枯荷叶上的烧鸡吃。      其中一个瘦瘦的说:“黑哥,你说这么嫩的两姑娘,我们哥俩带走了做媳妇多好。”      “嗤!”另一个胖胖的鄙视道:“这样的姑娘你养得住?身娇肉贵的。再说了,我们在江湖上混的,讲得就是规矩,讲得就是个义字。我们还是等事成之后,拿钱去别处风流快活去吧。窑子里的娘们才够劲儿!”      “哈哈哈……”两人一起笑了起来,“来,喝酒!”      两人似是高兴的很,倾刻间就将一只烧鸡吃完了,酒也喝了好几大碗。      喝舒坦了,两人就靠到山洞的石壁上闭目养神。      杨意悄悄扫视了一下洞里,见飞绿躺在另一个角落里,依然昏迷着。      她慢慢地向前爬着,想偷偷过去将飞绿叫醒,趁机偷跑。      她已经爬得很小心了,自觉一丝声响也没有发出,可是还是惊动了那两个人。      “哟,小娘子醒啦?我说你们这些大小姐就是娇气,这才多点儿料啊,竟然睡了这么久,我们哥俩都快憋不住了。”      那个胖子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着杨意,一边说,一边走了过来。      他一脸横肉,说话时脸上那个黑痣上的毛都在抖,看得杨意直恶心。      她迅速向后退了几步,靠到了洞壁上:“你别过来,有话好好说。我也可以给你钱,给你很多很多钱,只要你放了我们。”      杨意一边说一边挤出了几滴眼泪。立马就看到了那胖子的心中所想。      “宋嬷嬷给了二百两,她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少钱?还不得跟家里要。只要给家里人知道了,大人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,只怕我们钱没拿到手,命反倒要丢了。”      原来是宋嬷嬷干的!她怎么这么狠毒?自己只是不想再受她的气了而已,她欺负了自己这么多年,自己也不过是将她赶出府,让她损失了三十两银子而已,她就要自己的命!      “我给你二千两!”杨意见那黑毛胖子不说话,只一脸色相地往前走,马上就要到自己身前了,着急地说,“我给你们一人二千两。只要你们不伤害我,我绝不会失信。你们要是信不过我,可以一个人先走,另一个人跟我去拿钱。要是我失信的话,走的那个人把我被你们绑架的事说出来,我也就完了。”      二千两!并且是每人两千两,青猴被震住了,上前一把抓了黑毛的肩:“黑哥,你先等等。”      “怎么?”      “要不,我们按她说的办?二千两啊,我们可以到外地去置地买房了。”      黑毛犹豫了一下,看了看杨意,杨意瞪着一双泪眼,惊恐地看着他,只听他心里想着,这个小娘皮还真是,又白又嫩,身子软得跟柳条似的,拿了二百两银子,还能尝尝这个小娘皮的销魂滋味。至于那二千两,只怕是有命拿,没命花。      杨意心里咯噔一声,心想完了。      果然那黑毛说:“我们是混江湖的,得讲规矩,拿人钱财,替|人|消|灾,怎么能两边吃呢。”      杨意一看青猴也动摇了,立马换了策略,不能利诱,只能威逼了:“找你们的人是宋嬷嬷吧?”      两人一听,如同见了鬼一般,瞪大了眼:“你怎么知道?”      “切,”杨意做出一副轻蔑的样子:“宋嬷嬷前几日刚被我赶出府去,没几天我就被绑了,用脚想也能想到是她。说不定我父亲和哥哥早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,你们以为拿了二百两银子就能跑到外面逍遥吗?”      两人听了,脸色也有些发白。只是杨意想错了,这两个人都是混一天算一天,能快活一会儿是一会儿的泼皮,那里会心思周密地考虑自己的未来?      黑毛觉得自己还是能快活一时是一时,他猛男地扑了上前,压住了杨意。杨意又是惊恐又是恶心,哪里还有心思考虑什么策略,直接尖着嗓子大叫起来:“救命啊!救命啊!”      黑毛怕有人听见,急忙捂住了她的嘴,杨意激烈挣扎,青猴一看,也上前帮忙,按住了杨意的手。      杨意绝望的眼泪大滴大滴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,滴到了石洞冰凉的石头上。      正在黑毛腾出手来,撕扯杨意的衣裳时,飞绿终于醒了,她一睁眼看到这副情景,一边喊着:“放开我们姑娘!”一边像小牛似地,扎着脑袋冲了上来,一下子顶到了黑毛身上,竟然把他顶到了一旁。      青猴还按着杨意的胳膊,杨意就拿脚去踢他。      黑毛冲着飞绿呲牙咧嘴,十分渗人地笑了笑,就扑上去把飞绿按到了地上,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:“这个小娘皮也不错。”      这时,洞口突然传来一声暴喝:“你们在做什么!”      杨意一看,竟然是豫王和住在他府里的那位侠客凌俊臣。   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真不明白,为什么“替|人|消|灾”这四个字要被屏蔽! ☆、英雄与阎罗   原来豫王穆景和本来正与凌俊臣在山上打猎,隐约听到有女子呼救声,虽被山上的风声掩盖了不少,只有一丝丝微弱的声响,不过两人都是耳力过人之人,立马就意识到不对。于是顺着声音就追到了这个洞口。      随着凌俊臣的一声暴喝,洞中的人都向洞口看来。穆景和也看到了被青猴摁着胳膊,衣衫凌乱的杨意。      杨意看穆景和站在洞口,身形高大挺拔。      已是初春时分,空气中满是初生的青草与野花的香味,而逆光站着的穆景和,雪白的袍子上被渡上了一层霞光,就像是踏着五彩祥云来救她的盖世英雄。      穆景和大步上前,从腰间抽出宝剑,动作矫如龙翔,刷刷两下,杨意只见眼前寒光一闪,几乎是无声无息地,青猴的两个胳膊齐肩而下。      鲜血喷了杨意一头一脸,她只觉眼前一片红,连害怕都忘了,瞪大双眼,呆愣地看着穆景和如阎罗大帝一般的俊脸。      青猴早疼得滚到了一旁连声惨叫。      黑毛吓得脸色惨白,也顾不上自家兄弟青猴了,撒腿就往外跑。      凌俊臣哪里会放过他。      做为一个有名有号的侠客,他自然不会将黑毛这样的小泼皮放在眼里,剑都没出鞘,双手抱在胸前,脚步轻移,蹭地一下挡住了黑毛的去路。      “你最好老实交待,是谁指使你们的,不然,”凌俊臣淡淡地笑着,“不然爷也要你两只胳膊,以后你们,”指了指失血过多,已经躺在地上不动了的青猴,“你们难兄难弟的,出门也好有个伴儿。”      黑毛看了看昔日的兄弟,不由得打了个冷颤:“我说,我说,是,是宋嬷嬷指使我们的。”      黑毛一边说,一边爬到地上磕头:“求凌爷饶命,咱们都是江湖人,我们也只是替人做事而已。求凌爷看在同在江湖上混口饭吃的份儿上,饶过小的这一回。”      凌俊臣听了黑毛这话,被逗笑了:“不敢当啊,不敢当,我凌某人可没做过你们干的这种事儿。”      “不过,”凌俊臣顿了顿,“看在你还认得凌某的份儿上,给你个机会。”      黑毛欣喜:“谢谢凌爷,谢谢凌爷。有什么事儿,您尽管吩咐。”      凌俊臣把剑抽了出来:“既然事儿办得不利索,落到了我的手里,总得留下点儿什么吧?”      黑毛知道这是死罪饶过了,活罪还得受点儿的意思。虽说害怕,可活着总比死了强。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,举起自己的左手说:“我这个左手留给凌爷。”      凌俊臣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:“算你识相。”      黑毛咬了咬牙,狠了狠心,手起刀落,将自己的左手砍了下来。忍痛撕了半褔衣襟,迅速将断腕处缠了起来。      做完了这些,他脸上早已疼得没了血色,豆大的汗珠子滚了下来:“凌,凌爷,小的,小的可以走了吗?”      “这个,”凌俊臣摊了摊手,“得王爷说了算。”      这才惊觉自己被耍了,黑毛惨白着脸,抖着没了手的,光秃秃的手臂,恨不得去挖了凌俊臣家的祖坟。      只是他现在命都捏在人家手里,那里敢耍什么狠,举起自己流着血的手:“你,凌爷,你……”      话还没说完,那边穆景和已经利落地一剑将青猴的头砍了下来,他提着滴血的宝剑,大步走了过来了:“跟他废什么话,你很闲吗?”      说着,他挥手一剑,将黑毛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。      鲜血哗地一下子喷溅开来。      凌俊臣足尖点地,轻飘飘地退出了有一丈来远:“景和兄,要不是我退得快,血都溅我身上了。”他抱怨道,“好容易有个人逗着玩儿,你这一剑,我又没得玩儿了。”      穆景和很不屑地嗤鼻一哂,没接凌俊臣的话,回身走到杨意面前,弯下腰来,伸手就要抱她起来。      杨意吓得抖了抖。穆景和眼睛都没眨一下,就在自己面前亲手杀了两个人,那个青猴的血甚至溅了她一脸,那血还带着温热和腥气,恶心和恐惧让她差点吐出来。      杀人的场面,身临其境,亲眼目睹,和看电视、看电影,或者听别人诉说是完全两回事。      如果只是看电视,杨意肯定在为两个泼皮的死而拍手叫好,杀死坏人的快意,跟崇拜的眼光早就投向了威风而英俊的男主角了。      可是刚刚就在眼前,一个人的头滚落在地上,像个足球似的,滚了几滚,血撒得满地都是,而另一个人生生被劈成了两半,他们的雪流了满地,猩红、黏腻。      穆景和白色的袍子上还带大片大片的鲜血,格外的醒目。见他伸手要抱起自己,杨意不自觉地向后猛退,就像他是毒蛇猛兽一般。      刚才她还把他当做踏着五彩祥云的盖世英雄,如今看他却如阎罗王一般。刚才有多崇拜,如今就有多害怕。      穆景和看了杨意的反应,冷了一张脸:“抱歉,一时情急,忘了你胆子小,怕血了。”      他扭头冲着呆站在一旁的飞绿说:“你来扶着你们家姑娘。”      飞绿也被吓得不轻,不过还是走过来,将杨意扶了起来,关切地问:“姑娘,你没事儿吧?”      杨意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      飞绿扶着杨意出了山洞。      洞外,下午的阳光照在身上,和暖的春风拂面而来,吹散了浓厚的血腥气。杨意这才回过一丝神来,刚才自己的表现,只怕是让豫王不高兴了,她躬身福了福:“多谢王爷相救。”      穆景和看了看她发白的小脸,惊惶的眼神,小可怜的样子,让他心中只觉酥酥麻麻的,真想将她抱在怀里,护住她,困住她。可是她刚才避他唯恐不及的样子,又让他心中很不痛快。      “不必谢了,我也不过是凑巧碰上罢了。女人啊,真是……”      他没有接着往下说,杨意大概也猜得到,无非就是没用啊,麻烦啊,之类的话。      穆景和带着杨意下了山,上了他的马车,然后又叫凌俊臣回去通知杨府的人:“国公爷和尚志必定急坏了。”      穆景和回头看了杨意那被扯得皱皱巴巴的衣裳,皱了皱眉,说道:“顺便再拿两身衣裳来。”       ☆、因为厌恶吗   杨公爷和杨尚志早已急坏了,只是事关女儿家的名节,不宜大肆张扬,杨府也只能一面派人悄悄寻找,一面打探胭脂铺的掌柜的,林二娘子的下落,打听她最近都见过什么人。      林二娘子早已跑得没影儿了,不过抓住了她的酒鬼丈夫,连吓唬都没吓唬,她丈夫就交待了。      前两天宋嬷嬷来找过林二娘子,还破天荒地带了两包点心和一斤肉。      看来极有可能是宋嬷嬷。      妹妹前一阵子刚刚将宋嬷嬷赶出府去,她很有可能心怀不满,伺机报复。      杨尚志带着人到宋嬷嬷家中时,宋嬷嬷以为事情办成了,高兴得屁股都快扭起来了。她拿着一串刚买的糖葫芦,递给小孙子,喜不自禁地说:“给你,吃吧,吃吧。以后奶奶就又回杨府了,我啊天天给我的宝贝孙子买猪蹄儿、卖烧鸡。”      看到门口像罗刹一样的杨尚志,宋嬷嬷心中咯噔一声,不过她不相信杨尚志能这么快找上她。      她辛辛苦苦地伺候了杨家人半辈子,如今因为一个野丫头就将她赶出了府,杨家人必是心虚的,所以姑娘出了事儿,就怀疑是她在报复。不过,怀疑也只是怀疑,无凭无据的,他们能怎样?她如今可不是杨府的下人了。      宋嬷嬷故作镇定地站了起来:“哟,什么风儿把大爷吹来了!是找我们家德福有事吗?”      宋嬷嬷自认为自己的行动说话都是滴水不漏的,却不知她的表情早已出卖了她。      她刚刚被杨家赶出府,儿子宋德福前两日也被抓了起来,虽然已经放了出来,但是掌柜的差事也丢了。一家两口人的生路,刚刚被断了,就算笑也应该是勉强的,哪里会像她如今这样轻松愉快,甚至还带着一丝暗暗的痛快之意。      杨尚志冲身后的亲兵一使眼色,两人立时冲了上去,一人按住宋嬷嬷的一只胳膊,扭住了她。      宋家的小孙子看见奶奶被抓,吓得糖葫芦也顾不上吃了,哇的一声哭了出来。      宋德福丢了差事,喝得烂醉,正在屋里炕上躺着。被儿子的哭声吵醒,有些不耐烦地晃悠了出来。      他一看院里的情形,吓得激灵一声,酒都化作冷汗出来了。      “大爷,我母亲怎么啦?她最近连咱们国公府的门都没有进过,不该犯什么事吧?”      杨尚志冷哼一声,理都没有理他。他一挥手,身后另两个亲兵上前来,将宋德福也扭住了。      杨尚志不想这件事让太多人知道,就叫亲兵们在院子里看着宋德福和他的小儿子,自己带着宋嬷嬷进了屋。      “快说!我妹妹如今在哪里?”      宋嬷嬷还在装糊涂:“什么?二姑娘,二姑娘怎么啦?不见了吗?兴许是在外边贪玩,没顾上跟家里说。大爷,您也别太着急了,没准儿姑娘过会儿就自个儿回家了呢?”      “我只说是我妹妹,有说是哪个妹妹吗?”杨尚志目光如炬,盯着宋嬷嬷。      宋嬷嬷这才惊觉自己说错了话,不过这种买通外人绑架主子的罪名是绝不能认的。她忙解释道:“小的以前伺候着二姑娘,二姑娘又是大爷您的嫡亲的妹妹,大爷您这一问,我心里一揪,一心就只想着二姑娘,哪里会想到别的姑娘?”      时间紧迫,杨尚志可没功夫跟宋嬷嬷废话。      他扫了一眼屋里,从桌子上拿起一团破抹布,粗鲁地塞到了宋嬷嬷的嘴里。然后抓紧宋嬷嬷一只手,手上微一用力,“咔啪”一声脆响,宋嬷嬷的一根手指头被掰断了。      宋嬷嬷疼得呜呜直叫,却是被破抹布塞住了嘴,叫不出来。      杨尚志瞪着宋嬷嬷:“我再问你一句,再不说实话,就再掰断一根手指头,再不说就再掰,一直到将你全身的骨头都折断为止。看你说是不说!”      宋嬷嬷着着杨尚志凶狠如狼一样的眼神,吓得魂飞魄散。      想起大爷在禁军任殿前司,听说牢里的刑法,别说是活人,就是死人也能让他开口。以前只是听别人说说,她在旁边听笑话一样,如今落到了大爷手里,这些手段要是用在自己身上,可就不是说笑话那么轻松了。      十指连心啊,一根手指上钻心的痛,都快让她精神崩溃了。      宋嬷嬷呜呜地说不出话来,只好猛地点头。      杨尚志上前将她嘴里的破抹布扯了出来:“说!”      宋嬷嬷犹豫了一下,杨尚志做势又要去掰她的手指。宋嬷嬷吓得将手往后一缩:“我说,我说。我找了街上的两个泼皮,一个叫青猴,一个叫黑毛儿。他们伙同林二娘子,给姑娘下了药,可是他们将姑娘带到了哪儿,我真的不知道啊,大爷!”      宋嬷嬷看杨尚志的脸越来越黑,只怕他当场就要捏死自己,忙将孙氏供了出来:“这些事都是二太太吩咐我做的,我也只是听命行事。大爷,您就看在我什么都说了的份上,饶我这一条小命吧。我以后再也不敢了。”      杨尚志厌恶的看了宋嬷嬷一眼,叫人将她绑了起来,好好看守,事后好到父亲面前对质,揭穿孙氏的丑恶面目。      杨尚志一边让手下人去探听青猴与黑毛的下落,一边报告了父亲宋嬷嬷的话。      杨公爷听完一语不发,脸色铁青,打马就奔家庙去了。      杨尚志探听到青猴与黑毛好像是出了城,往北面去了,带了人正要往城北赶,还没出城门,就遇上了凌俊臣。      凌俊臣在马上一抱拳:“尚志兄,不必出城了。我们到你家里去喝酒怎样?”      杨尚志急急一抱拳:“我今日有事,改日……”      他话还没有说完,凌俊臣就打马来到了他身边,附耳说了两句话。      杨尚志眼神一亮,心下不由的松了一口气:“当真?”      “千真万确。”      “好,我们回家喝酒去!”杨尚志拍了拍凌俊臣的肩,“今日晚上,我们不醉不归。”      不说杨尚志回家收拾衣裳,准备去接杨意,却说凌俊臣走后,车里只剩下了杨意与穆景和,还有小丫头飞绿。      穆景和丝毫不在意有飞绿坐在一旁,只当她是空气一样,两眼直直地看着杨意。      杨意的衣裳被那两个泼皮扯得乱糟糟的,有的地方还扯破了,再加上还有喷上去的血迹。那简直是,真叫一个惨不忍睹。      他盯着自己做什么?杨意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,刚才吓得惨白的脸上飞上了一丝红晕。他是个断袖,肯定不会是因为看她衣衫不整,起了什么色心,大概是厌恶吧,厌恶到有女人在他车里,他都不能忍。      不能忍的话,你倒是别看啊,难道目光能把人杀死吗?      杨意心中暗暗腹诽,心想眼不见心不烦,她向后缩了缩,紧紧地靠着马车壁,闭上了眼睛。      穆景和本来有话想与杨意说的,只是刚张了张嘴,就见她闭上了眼睛,只好把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。      也好,等她她好休息两天,养养精神再说吧。      瞧她这笨样儿,三天两天被人下药,还是赶紧把她娶过府吧。到了王府里,谁要再敢惹她,他必定叫那个人后悔生在这个世上。       ☆、太后的秘密   杨公爷急怒之下,连一个随从都没带,打马到了家庙。一进门,劈口就问孙氏:“你把意儿弄到哪里去了?”      孙氏坐在蒲团上,看看了被杨公爷踢开的院门,装傻充愣:“什么!意儿不见啦?”      “你装什么糊涂!快说她在哪里?”      孙氏才不相信,杨公爷能一下子就查出来是她做的,他也就是胡乱猜测罢了。      孙氏坐在蒲团上,拍着大腿,嚎啕大哭:“老爷呀,你把我看做什么人啊?虽说意儿不是我亲生的,可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,我怎么会舍得害她呢!老爷既然如此厌恶我,我不如去死了算了啦……可怜我的惠儿,还有尚文,以后都是没娘的孩儿啦!”      杨公爷对别人狠得起来,可是对自己的老妻,总不能上前打一顿,再者他也没有打女人的习惯。      孙氏一味地打滚撒泼,要死要活的,直到杨尚志派人过来说杨意已经找到,并且把宋嬷嬷绑了过来,跟孙氏对质,孙氏这才慌了。      不过她也就只是慌了一下,就又开始骂宋嬷嬷:“你个老虔婆,我一向对你不薄啊,就因为你倚老卖老,得罪了意儿,意儿将你赶了出了府去,你就如此害她,还顺带着诬陷我!你真是丧尽了天良啊,下辈子转做猪牛,一辈子吃泥拱土都翻不得身啊!”      孙氏虽然打滚儿撒泼,百般抵赖,可是有她给宋嬷嬷的那二百两银子,还有让宋嬷嬷去找林二娘子的这一节,她要愣说是孙嬷嬷诬陷她,怎么也是说不过去的。      虽说杨意被豫王救了,并没有出什么事,可是杨公爷通过这件事,却是看透了孙氏的真面目,对她心灰意冷了。他下令将孙氏关在家庙一辈子,只留了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伺候,连杨惠和杨尚文没有杨公爷的允许,也不许来看她。      而宋嬷嬷被杨尚志投到了大牢里,没几天就折腾的小命儿没了。      这是后话,却说那天,杨尚志带着衣服去接杨意。他一到,杨意就扑到了他怀里。      其实杨意刚才是真的吓坏了,先是被泼皮侮辱,然后又亲眼目睹了豫王如切西瓜一样杀人,鲜血喷溅一身的情景,努力支撑着她的,也就是一口气罢了。      如今见到了亲人,心里一直吊着的那口气松了,只觉浑身酸软,像是没了骨头似的,站都有些站不住了。      杨尚志温声安慰了杨意半晌,这才叫带来的丫头梦兰替她换了衣裳,一行人坐车回了城。      由于怕走漏风声,杨意回来后也只是无声无息的,除了梦兰和飞绿两个丫头外,其他的人还以为她只是出去谈事情,久了一些而已。      杨意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,将身上的尘土与血腥气,洗得干干净净,喝了一碗粥,就躺下休息了。      这一觉直睡到了晚饭时分。起来后略微梳洗了一下,刚吃过饭,就听外边丫鬟问好的声音:“王爷来啦?”      杨意扭头看向窗外。      夕阳西坠,落日的余晖洒在刚刚发出新绿的树枝上,渡上了一层微微的金边,春风吹来,掀起了穆景和的衣衫下摆。      倒也是翩翩佳公子一个,只可惜……      穆景和一进门,杨意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味,抬头看,只见他面如冠玉,倒也并不像是喝醉酒的样子。      杨意起身施礼:“王爷来了,可是有什么事?”      穆景和也不搭话,径直走了进来,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椅子上,又挥了挥手,冲梦兰和飞绿说:“你们先下去。”      杨意估计他是有话与自己说,就冲二人点了点头,二人躬身退了下去。      穆景和看了看杨意,只见她低头坐在一旁,一副温柔娴静的样子,并不像他想的那样,被吓得委委缩缩,不敢见人。      倒是又让他满意了几分,穆景和开口道:“刚刚我已与你父亲和哥哥说了,近日就娶你过门。”      “什,什么!”杨意这一次是真的被吓到了,几乎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,“我已经将孙元玉赶出府了啊!你,你说话怎么不算数呢?你,你怎么会突然,突然想要成亲?”      杨意几乎是语无伦次。只因为太出乎她的意料了。她本来以为他看到了自己被那两个泼皮羞辱,会来退亲呢,没想到他竟然说要成亲!     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?倒叫杨意疑惑了。      穆景和看了杨意吃惊的样子,微皱了眉:“我说过你将孙元玉赶出府去就不成亲了吗?我只是说不会马上成亲。”      “是啊。可你现在又要马上成亲,不是失言是什么?”      “可从那时候到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月了,还能叫马上吗?”      杨意笨嘴拙舌的,都不知道怎么反驳他了。      她可不想嫁给他,可是又不能明着说您不是断袖吗,只好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,问道:“您不是很厌恶我吗?那干吗还要娶我过门呢?”      厌恶?穆景和打量了杨意一眼,只见她圆圆的鹅蛋脸粉白、粉白的,两只眼睛瞪得有些大,活像一只小兔子一样。      是的,他是很厌恶女人动不动就哭,不过如果是杨意哭的话,圆圆的眼睛通红通红的,就更像兔子了,倒是让他很想去揉一揉。想到这个画面,他忍不住勾唇一笑:“厌恶倒也没有。只是你好像很厌恶本王啊,难道还想着你的孙表哥?”      穆景和说完,脸上微微有些泛红,只觉自己的话里泛着一股酸味儿,简直像个妒夫一般。      杨意听他说到孙元玉,急忙摇头否认道:“我从来就没有跟他有过什么。”      “那你为何要反对成亲的?好了,这事就这么定了。等我进宫与母后商定了良辰吉日,就迎你过门。”穆景和说完,站起来要走。      杨意忙拦在了他面前,看来得使出绝招了,倒要看看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。      她试着挤出了几滴眼泪:“王爷,我不是不想跟你成亲,只是怕你讨厌我。你一直是讨厌我,讨厌女人的,对吧?”      这话说得穆景和很是受用,看来这小丫头是担心他不喜欢她,所以才不想嫁给他的,而不是因为喜欢她的表哥孙元玉。      他微微一笑,伸手摸了摸杨意柔顺的乌发:“你放心,我会好好待你的。”      杨意呆呆地站在原地,既震惊又觉得不敢相信。      她竟然看不到豫王心里是怎样想的?!这怎么可能!!      而豫王看杨意呆呆站在那里,以为她是一时没转过弯来,也没再多说,扭身走了。      豫王走了,杨意百思不得其解,怎么会看不到豫王的心中所想呢?难道是自己哭得时候眼泪太少了?      嗯,一定是的,下次要多流点泪。      第二天,宫里就传出话来,召杨意进宫见太后。      以前豫王就曾经说过,太后过一阵子会召她进宫去。虽然宫里一直没有信儿,不过杨意怕自己不懂宫里的规矩,一旦被召进宫,出丑事小,要是犯了什么大错,岂不是要连累父兄?      所以她早已请教过文氏,文氏将进宫后如何行礼,怎样参拜,需要注意什么,都与她细细地说了。      不过这些礼节,杨意竟然什么都没用上。      轿子一路将她抬进了太后的寝宫,还没等她大礼参拜,太后就一把将她拉到了身边:“咱们娘们,用不着这些。也是,这些年我身子不好,又怕你嫌宫里事儿多礼杂,也没叫你来过,如今都生疏唠。”      说着,又仔细打量着杨意:“几年没见,我们意儿也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。”      杨意有些不好意思,又怕说错了话惹太后不高兴,就低了头只是微笑。      太后对她嘘寒问暖,叫宫女端上来好多杨意爱吃的点心、果品,又拉了她的手,问她在家里的生活。      杨意还从来没有被一个女性长辈如此关心过,心里不由得暖洋洋的,捡着平日的一些好事、趣事,跟太后说了一些。逗得太后也很是高兴,一个劲儿地说杨意比小时候更懂事,更惹人疼了。      太后跟杨意聊了一会儿家常,然后就叫宫女们退了下去,这才拉了她的手,端详了一会儿,叹了口气,道:“哎,没想到你也遭受了那样的事情。本以为你不到宫里来,少参与些宫里的事,对你也是好事,没想到因为哀家的冷落,反而给了那些小人胆子欺负你!”      杨意知道她说的是昨日的事儿,必定是豫王跟她说了。心想,这倒是个好机会,正好可以以此为借口退亲。      杨意还没开口,就听太后又说道:“我也是女人,你的心我都明白。不过碰到这种事情,也别太难过了,这不是咱们的错。”      太后一边说,眼里竟然涌出了眼泪,虽说没有掉下来,可是要掉不掉的样儿,更是让人觉得难过。      杨意知道,太后这是在劝自己不要把被泼皮侮辱的事放在心上,只是太后竟然难过的哭了,这是杨意万万没想到的,可见太后对自己这个义女是真心疼爱的!      杨意心中很是感动,拉了太后的手,不由得也流出了眼泪,说道:“太后您的话我都记住了,我会好好过日子的,绝不让那些小人得逞。”      太后听了,轻轻拍了拍杨意的手:“好,好,你能这样想就好。”      因为流了眼泪,杨意也意外地看到了太后心中所想。      原来在六年前那次宫变中,太后竟然曾被几个兵士侮辱!衣服都扯了下来,虽然没有做到最后,可在古代人来说,已经算是失身了。      好在豫王及时赶了过来,那年他才十四岁,却是几剑就将那几个人杀光了。当时杨意正好跟太后在一起,其中一人的鲜血喷了杨意一身。      也是从那以后,杨意被吓得胆小如鼠,尤其怕豫王,一见了他就浑身发抖。而太后也因为杨意亲眼见了此事,面上有些挂不住,就不再与杨意亲近。      如今却是知道杨意也遇到了这样的事,太后觉得她与杨意也算是同病相怜了,就急急召了她进宫,安慰她。      杨意心想,虽说太后安慰她不必放在心上,可是,如果她只是太后的义女,太后当然不会计较此事,可如果她成了太后的儿媳妇,太后估计就不会这样想了吧。      这真是天赐良机啊,没准儿太后正等着自己开口呢。想到此,杨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,冲着太后磕了几个头,含着眼泪说道:“太后,意儿这具身子已是不洁之人,自觉配不上豫王,还请太后下旨,准许退了这门亲事吧。”      谁知太后却是将杨意扶了起来,嗔怪道:“你这孩子,哀家就是怕你如此想,所以才叫你进宫来,叮嘱你的。怎么,我前面说的那些话,你都没有听进去吗?还是你觉得哀家也是不洁之人?”      太后这话说得重了,杨意吓得急忙摇头:“没有,没有,意儿绝无此意!”      太后这才笑了:“不要想那么多,安心的等着做你的新娘子。我会安排教养嬷嬷去帮你料理,大婚的一切事宜你都不必操心。”      本来是想退亲的,怎么说着说着,这亲事反倒成了板上定钉了?杨意有些郁闷。      太后还怕杨意心里有负担,担心“不洁”之事被婆家嫌弃,又搂了她的肩说:“你放心,景和也不在乎这些的。尽早成亲的事儿,还是他跟我说的。一会儿他也过来,咱们娘儿几个一块儿用膳。吃过后,再叫他陪你到御花园里逛逛,散散心。”    ☆、任由他亲着   午时时分,穆景和果然来了。      他今日穿了一件褚色撒花锦袍,腰间束着五彩丝织就的卷云纹镶宝腰带,越发显得宽肩窄腰,身姿挺拔。      太后笑眯眯地拉过儿子来,看了看娴静美丽的杨意,又看看俊美倜傥的小儿子,点了点头,十分满意。      吃饭时,太后更是热情,亲自给杨意布了一筷子菜:“这个八宝野兔你以前是最爱吃的,快尝尝。”      听到野兔,穆景和又想起了杨意瞪着圆圆的大眼睛看他的样子,心中一动,不由得瞅了她一眼。      只是一眼,就叫眼尖的太后瞧见了。太后偷偷抿唇一笑:“景和,你也照应着你意妹妹些,她好些日子没来宫里了,都有些拘束了。”      穆景和一副乖儿子的模样,听话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杨意的碗里。      杨意的脸一下子红了。太后刚才夹菜时用得是布菜专用的公筷,可是穆景和竟是用的他自己的筷子。      那吃了这菜,不就相当于间接地吃了他的唾沫吗?杨意很是尴尬,可是太后坐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她,她只好勉强笑了笑,几乎是囫囵吞枣、食不知味地将碗里的菜吃了下去。      太后见杨意吃了,似乎兴致更高了,又指着另一个菜说:“意儿啊,景和最喜欢吃这个了,你还记得吗?”      看太后的意思是想让自己给穆景和夹,杨意只好拿起公筷给他夹了一筷子。      虽然觉着太后是在拉郎配,可是太后没有明说,杨意也不好意思说什么。      这一顿饭吃得杨意特别别扭。      好容易吃完了,太后让她身边的大宫女带杨意出去,到御花园逛逛,杨意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就出门了。      等出门后,才发现确实是宫女在前面带路,不过后面还跟着个豫王穆景和。      这才想起吃饭前,太后就说过要让穆景和带她到御花园逛逛。刚才光顾着尴尬了,竟然忘了这一茬。      也好,正好再跟穆景和谈谈。这一次一定要说得再动人一点儿,再多留些眼泪,看看穆景和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,也好找出他的破绽,一一击破。      两人一路来到御花园,宫女们都人精似的,只远远地跟在后面。      杨意思来想去,不知怎么开口。唉,真是麻烦!如果穆景和是个普通人,她可以什么理由都不给他,或者直接揭穿他是断袖的面目,这亲自然也就能退了。      可是,人家是亲王,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皇权。所以,明知他是个断袖,却是不能说,还得找出可信的,既能说服他退亲,又不会伤了他面子的理由,唉,怎么这么难啊。      眼看着两人都走了一盏茶的时间了,已经走到御花园里的太清池边了,杨意终于开口了。      “王爷,我有话想跟您说。”      “说。”      “我,我自从那次落水以后,忘了许多事,并且还变笨了不少。如今宫里的贵人们,还有各路大臣们的夫人小姐们,我几乎没有认得的。我,我会非常不衬职的,如果您娶我做王妃的话。”      这话倒不是瞎说,杨意本来就是个下层平民,又有轻微的抑郁症,如果让她主持王府的话,平日的迎来送往,这家娶妻,那家嫁女,再加上生辰、节日宴会,她觉得自己即便是勉强应付了,也会更加抑郁的。      “我豫王的王妃用不着应酬这些人。”豫王背了手,浑不在意地说了一句,便站在池边的栏杆前,欣赏水面的风光。      虽说太清池只是一个池,不过面积却是不小,波光粼粼的,一眼望不到边。还是早春,只池边的垂柳泛了绿,柔柔地随风起舞。水面上并没有什么“小荷才露尖尖角,早有蜻蜓立上头”的美景。      杨意有些急:“还记得在临苑山庄的那一次吗?汝南王不也是因为我与你的亲事,所以才要害我的吗?我心思愚笨,只怕以后应付不来这些事情。景和哥哥,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你就看在这份兄妹之情上,跟我退亲吧?”      穆景和回头看了看杨意,面色难辨,说道:“他是怕我娶了你,你父亲和你哥哥会完全倒向我。而倒向了我,就相当于倒向了皇上和太子,他就没法儿拉拢势力了。而你要是与我成了亲,成了我的人,他那里还敢惹你?”      杨意听了这话,不由得觉得嗓子发干,怎么这人就是说不通呢?      她转了转眼珠,又换了一个理由说:“王爷,我这人脾气很差的,又生性嫉妒,容不下人,实在是当不了王妃。”      “怎么,刚才还叫景和哥哥,这又叫回王爷了?”豫王先不回杨意的话,倒是拿她调笑起来。      弄得杨意脸也红了起来。      穆景和看杨意红了脸,低着头,骨子透着娇羞可人,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蛋,笑道:“这你倒不必担心,我还没有娶你,房里就一个人都没有,以后也只有你一个。”      杨意被他这一捏脸,脸更红了,急忙向后退了一步,心想:只有我一个?是只有我一个给你打掩护,然后你跟你的好兄弟们一起混吧?      杨意想起豫王说过他很讨厌女人哭,就悄悄掐了自己大腿一把,又想着自己要是退亲不成,就又要嫁给断袖了,命还真苦啊!想着想着,眼中的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。      “王爷,您不是最讨厌女人哭吗?可是我,我这个人就是动不动就会哭的,怎么忍都忍不住。您看,您不答应退亲,我就……”      杨意说到这儿,哽咽了两声,似是气咽声堵,话都说不下去了呢。      豫王却是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,只看着她哭泣的样子,果然是眼睛红红的,晶莹的泪珠从她莹白的脸颊上划过,小嘴里还发出嘤嘤的哭声,胸脯更是因为哭泣而起伏着。      真像一只可怜的小兔子啊!      穆景和心里生出了一种冲动,好想将她搂进怀里,抚慰一番、蹂|躏一番啊!      这种想法,他可是从来没有过,以前看见女人哭,只会心生厌恶,如今看见她哭,不但不厌恶,他竟然很……      也不知是喜欢还是心疼,反正只觉得心里像被扎了一针一样,酸酸的,甜甜的。      惊觉自己的反常,穆景和语气有些不好,几乎是恶狠狠地:“你是不是还想着你那个孙表哥呢?他不是皇家之人,也不厌恶女人哭,是吗?”      杨意呆住了,倒不是想着什么孙元玉,而是她都哭成这样了,竟然还是看不到豫王心中所想!      看杨意呆呆地看着他,也不说话,豫王还以为她被他的话说中了。      原来她真的喜欢那个软蛋怂包孙元玉!豫王心里堵得慌,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女人嫌弃!      他看着杨意,不知哪根筋搭错了,突然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,低头印上了她饱满红润的唇!      “轰”地一地质局,杨意觉得自己被炸蒙了,竟然一动不动,任由他亲着。    ☆、借口来看她   穆景和的唇有些凉,覆上来湿湿软软的,却是点燃了最炽热的火焰。杨意只觉呼吸都被夺去了,脑中混沌,浑身酥软。      亲着亲着,穆景和的手臂愈发用力,他低声喘息着,温润炽热的唇在她的唇上辗转,辗转,却也只是辗转。      杨意被他亲的一点力气也无,心中却是渐渐清明起来。他好像很是纯真,都不知道伸舌头?还是他亲她根本只是做个样子,只为了告诉她,她以后不会守活寡?      杨意胸口起伏,眼神有些迷离,她伸劲推了他一下。      穆景和这才离开了她的唇,却又似是不舍,又低下头来啄了一下。      他脸上泛着薄红,胸膛起伏,双臂依然紧紧地抱着杨意。      “你,快放开我!”杨意羞恼地又推了他一下。宫女们就在后面跟着,虽说并不近,可肯定也看到了。      “那,你站稳了。”穆景和说着,有些不舍地慢慢放开了手。     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暗哑,越发显得清越而有磁性。      杨意被这声音一下子击中了心间,只觉心中一荡,被亲得发软的身子竟然有些站不稳,扶了一下池边的栏杆。      他染上了情意的声音竟是如此好听。翩翩佳郎君,你要不是断袖多好!      穆景和见杨意站在池边,白嫩的小手搭在朱红色的栏杆上,纤细修长,柔若无骨。一阵柔风吹来,衣袂飘飘,似是要随风而去的仙子。      他心里竟然生出一种担忧,只怕她真的会随风飘走。不由得想上前去抱住她,搂住她。可是刚才的孟浪,她似乎是不高兴了,她红红的小嘴微微地撅着,好想再亲一口啊。      穆景和有些艰难地扭过头去,吩咐宫女:“去抬个软轿过来。”      这倒是正合杨意的心意,她腿有些软,正不想走呢。再说了,发生了刚才的尴尬事,叫她再与豫王一起走回去,她心里别扭。      两人回去后,豫王说是有事,先走了。太后又拉着杨意说了会儿话,这才叫人送了杨意出宫回家。      到家后,杨意一直心神不定,一想起宫里发生的事儿,就浑身难受。只不过是一个吻,杨意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就认为穆景和不是断袖了。      她可是听说,好多有龙阳之好的男子,一样的会娶妻生子的。毕竟要传宗接代,留下老某家的根嘛。      虽说穆景和并没有伸舌头进来,可是一想到他也许不久前刚刚与哪个男的亲热过,杨意就觉得恶心。      可是想起被他亲吻时的滋味,还有他那清越而有磁性的声音,杨意竟然又觉得很是享受。      她都被自己的矛盾心情弄糊涂了。      自己这样是不对的,不对的!杨意拿竹盐擦了好几遍口,这才算罢了,到晚上,竟然连饭都无心吃。      谁知她这里正烦着,穆景和竟然又来了。      杨意有些慌乱,站起来冷声说道:“你又来做什么?”      她语气十分的不好,梦兰怕豫王恼怒,忙在一旁打掩护:“王爷您请坐,奴婢给您倒茶。”      豫王却是挥了挥手: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      杨意想起了他今日所为,急忙拦道:“有什么话快说,你们都在这儿伺候着。”后面一句却是冲着梦兰她们说的。      奈何梦兰等人却都听话地躬身退了下去,气得杨意直跺脚。怎么她在自己房里说话,还不如穆景和说话顶事儿!      穆景和看杨意急头白脸的样儿,心中软软的,大步走到杨意跟前,低头看着她说:“我来跟你父亲商定成亲的日子,顺便过来看看你。”      穆景和一边说,眼睛忍不住又看向了她的唇,午后那美妙的滋味又勾起了他的心思。怪不得那些人沉迷女色呢,那滋味儿真是美好得不想停下来。      所以才刚刚过了一个下午,他就又找借口来看她了。      她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恼,不过不着急,等成了亲,就能天天跟她待在一起,天天品尝到这樱唇的清甜滋味了。      杨意看他离自己那么近,急忙往后退了几步,却是惊觉已经退到了床边,她扶了床柱子,指着豫王说:“你离我远一点儿,不许再无礼。”      穆景和见杨意凤眼圆睁,脸微微有些发红,一脸戒备地看着他。倒像他是来抢亲的霸王。      他只好按捺住心里的渴望,向后退了两步,坐在了椅子上,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说:“你也坐下,我们说说话。”      “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!”      看着杨意气鼓鼓的样子,说话又如此不客气,穆景和竟然莫名地高兴起来。以往她见了自己都客客气气的,如今却对着自己发起了脾气,这表明两人的关系在不自觉中已经进了一大步。      穆景和只觉如沐春风,连杨意发脾气的样子都看着这么好看。      他端起茶来喝了一口,没话找话道:“你这是什么茶?倒是好喝。”      杨意翻了翻白眼,心想你什么茶没喝过,用得着到我这里来蹭茶水喝吗。      穆景和也不生气,端起茶来,又喝了一口。      他坐在那儿慢条斯理地喝茶,不像是在别人的闺房,却像是在自己屋里一样。杨意不禁心头火起:“我跟你没什么说的,我也不想与你成亲,你赶紧走吧。”      穆景和只当她是在耍小性子,似笑非笑地看着她,淡淡地来了一句:“这由不得你我,亲事可是从小就定下的。好了,天不早了,你早点休息。”      说完站起身来,掀帘子走了,只留下杨意站在当室里发怔。      却说那日午后,杨意出宫后,宫女就将花园里发生的事告诉了太后。      太后听了,乐得嘴都合不上了,一个劲儿地说:“好,好,他们俩还没成亲,就如此恩爱,看来我又快有孙儿抱了。”      宫女们见太后高兴,自然就当这件事是好事,传得整个宫里都知道了。      太后知道后也没说什么,后来甚至京城里的勋贵人家都知道了,着实叫许多夫人小姐们羡慕杨意,当然也有不少阴阳怪气笑话的。      只因这件事,后来杨意去找嫂嫂,想求嫂嫂出个主意帮她退亲的时候,嫂嫂却是笑着调笑起她来了:“妹妹与王爷互相爱慕,如今这上上下下都知道了,妹妹就别闹腾着玩儿了。”      闹得杨意连去找自己的父亲要求退亲都不好开口了。      虽然她后来厚着脸皮去找过杨公爷,也隐讳地提到了穆景和断袖的事,不过却是叫杨公爷教训了一顿。斥责杨意不该听信孙氏的妇人之言,胡乱猜测。叫她以后不许再提此事。      杨意开口难辨,说理无门,陷入了非嫁不可的境地。      日子定在了一个月后,杨府里上上下也已经热闹地准备开了。      这一天,太后派人送来了大婚时的礼服。文氏也在,看着精美的缨络垂旒,大红色的织金五彩礼服,一个劲儿地夸:“妹妹本就生得好看,等穿上了这一身,岂不是连仙女都比过了。”      杨意却是恹恹的,再有不到二十天就要成亲了,她却是毫无办法。      文氏突然想起了什么:“对了,成亲那天,孙氏做为继母,也是要出席的,她到时不会故意捣乱吧?”      杨意却想,最好是捣乱,搅得她嫁不成才好。    ☆、豫王的礼物   杨府的园子里也有一个小池塘,池中有一朱红色八角琉璃亭,通着九曲回廊与岸边相连。      已是初夏时分,午后的天气已有了一丝丝燥热。杨意本想睡会儿午觉,奈何躲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,索性出来走走。      池子里的水清澈碧绿,也不知是那挤挤挨挨的荷叶把池水映绿了,还是池水将荷叶衬得如同温润美丽的碧玉。      荷叶中间是一朵朵尚未开放的花苞,像一个个红了半边脸的桃子,偶有一两朵半开的,又像是害羞的新娘子,半遮半掩的。      池子里,大大小小的游鱼游来游去,杨意拿过梦兰手里的鱼食,扔了一些在水里。那些活泼可爱的鱼儿们立马争相抢食,互相追逐嬉闹起来。      梦兰指着一条鱼兴奋地喊:“姑娘你看,那条鱼好大啊,尾巴打得水都‘啪啪’直响呢。”      “是啊,你看它们多快活,自由自在的。”哪里像她,马上就要嫁给一个断袖,浑浑噩噩,终此一生了。      杨意又抓了一把鱼食,扔进了池中,招来了更多的鱼儿。      “哟,这不是二姐姐嘛?好有闲情逸致啊!”      却是杨慧带着一个丫头,从回廊那头儿走了过来。      自从孙氏被关到家庙以后,杨慧与杨意算是彻底撕破了脸,杨慧每次见了她不是冷嘲,就是热讽。      “妹妹不也一样很有闲情逸致?”杨意站在栏杆边,淡淡回道,又抓了一把鱼食扔到了水里。      杨慧大步走到了杨意身边,放低了声音,恶狠狠地说道:“明日我母亲就回来了,到时一定叫你好看!你以为你嫁入豫王府做王妃是铁板上钉钉了吗?想得美!”      这里一惯的风俗,无论高门大户,还是小门小户,莫不如此。出嫁那天早晨,上轿以前,新嫁娘的父母要当着宾客的面说几句吉祥话,嘱咐小夫妻二人,互敬互爱,好好过日子。      孙氏虽说以前做的过分,可是她与杨公爷也是十几年的夫妻了,又养育了一儿一女。多年的夫妻,再说,就算是为了孩子们,杨公爷也不可能休了孙氏。      既然没有休妻,如今杨府嫁女,孙氏肯定是要出席的。看来孙氏是想趁着这个机会,又出什么幺蛾子,破坏自己的婚事。      杨意淡淡笑了一下,并不在意。闹吧闹吧,到时闹得亲事黄了,杨意这里倒是称了心了,杨公爷能饶了她才怪!总之孙氏这样做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。      “多谢妹妹记挂,自家姐妹,什么王妃不王妃的。”杨意说着,将手里剩的那一小把鱼食塞到了杨慧手中,“妹妹要喂鱼吗?我要回去睡觉去了。”      杨意说完带着梦兰扭身走了,气得杨惠连连跺脚,一把将鱼食扔进了水中,惹来一群鱼儿留连。      一路分花拂柳,慢慢走回了自己院中,梦兰才悄悄跟杨意说:“姑娘,我听人说,这一阵子三姑娘经常出去找孙家表少爷,她不会又想出什么坏主意了吧?”      “管她呢,她能想出什么招儿来。”      上次杨公爷叫人收拾了外面的一套院子,叫孙元玉搬了过去。杨意想,无非是如今孙氏不在家,杨尚文又还小,杨慧没人说话,自然就去找她表哥了呗。      梦兰想了想,也觉得自己有些疑神疑鬼,也就没再说什么。      杨意躺到床上闭上眼,迷迷糊糊的,刚睡着就听外面闹闹哄哄的,又将她吵醒了。      她坐起来,刚想问是怎么回事。就见飞绿笑嘻嘻地一掀帘子跑了进来:“姑娘,是王爷送东西来啦!”      杨意愣了一下:“他回来了?”      刚确定了成亲的日期没几日,豫王就要到晋熙郡去出差。这件事原是早就定好的,皇帝知道弟弟的婚事定了后,本来想换一个人去的,却被豫王回绝了。      大婚的事儿,反正有礼部和司礼监操办。再说了,在京里的话,他总想去见杨意,而杨意见了他又一副见了登徒浪子的模样。虽然他的确很想做登徒浪子所做的事儿,可是却并不想给杨意留下如此印象。倒不如出去一趟,回来正好也到了成亲的日子,倒还免受那煎熬之苦。      飞绿见杨意发愣,就说道:“可不是,王爷紧赶慢赶才早了十天回来,如今进宫见皇上去了,先叫人把东西巴巴地送了过来。姑娘,你出来看看吧。”      杨意出来,见外面院里站了好几个送东西的小太监。其中为首的一个看起来十七八岁,长相俊俏。他见杨意出来,忙上前回话道:“小的五剑,见过姑娘。”      “快请起,不必多礼。”      “姑娘,您看,这是王爷专门从晋熙给您带来的香雪鱼。这种鱼只晋熙的高山上才有,这鱼在雪水融化成的溪水中生长,通体雪白透明,肉质细嫩如白雪,吃起来不但毫无一丝腥气,还有一种特殊的清香味呢。王爷专门准备了凉水,一路从晋熙带到了京城来。一共就只得了六条,皇上两条,太后两条,这两条是专门给您的。”      杨意听他说的如此珍贵,就道:“如此还是叫你们王爷留着送别人吧。”      五剑本心只是想表表自己主子的良苦用心,没想到杨意听了,反而不要这礼物,吓得他赶紧跪到地上磕头:“哎哟,姑娘您可千万别,王爷知道了,还不得打死小的呀!”      “对了,王爷听说姑娘喜欢荷叶,特意叫小的们给您了两缸,您留着慢慢赏玩吧,小的们告退了。”      五剑说完,只怕杨意说不要,赶紧带着一众人走了。      杨意走到院中新添的两大缸荷花前,只见荷叶绿如碧玉,荷花如箭一般亭亭玉立,清澈的水面下还有一尾尾红色的金鱼游来游去。      一阵风吹来,真是满院清香。      梦兰和飞绿高兴地在一旁嘀咕:      “咋们姑娘还没嫁过去,王爷就如此上心,以后成了亲,还不知多恩爱呢。”      “可不是嘛,咱们姑娘就是有福气。”      杨意听了,心中一阵苦笑。这豫王看起来倒是个会哄人的,可是等以后成了亲,还指不定他会去哄谁呢!      时光如白驹过隙,转眼间就到了成亲的日子。      文氏早早就来了,全福娘子和众丫环婆子手脚麻利地给杨意开了脸,穿好了礼物,梳妆打扮停当,外面迎亲的队伍奏着喜乐,已经到大门口了。      文氏馋着杨意到了正堂,杨公爷与孙氏已经在正位就座,客位上坐着杨家的族人、近亲。不一会儿,豫王披红挂彩,带着迎亲的队伍也来了。      杨公爷警告地瞥了孙氏一眼,孙氏却冲着杨公爷笑了笑,似是在说老爷放心,我不用乱说的,又似是根本不把他的警告放在眼里。 ☆、大婚的日子   杨意和豫王身穿大红礼服,一人牵着红绸带的一头,站在堂中聆听杨意父母讲话。      杨公爷先说,他看着一朵大红花映衬下的一对璧人,高兴地直捋胡子。      一般女方父亲都会说一些希望男方善待自己女儿的话,有时还会放点儿狠话,你如果敢对她不好就怎样怎样,诸如此类的话。      不过杨公爷相信豫王的人品,再说了,杨意还是太后的干女儿,豫王又与自己的儿子杨尚志交好,当然,最主要的是,豫王去晋熙出差,那么大老远的,还不忘给意儿带礼物,足见他也是十分喜欢意儿的。      以杨公爷看来,豫王必定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,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狠话,只是说了些吉祥话,希望他们夫妻以后能恩恩爱爱,白头到老。      杨公爷说完,就轮到孙氏讲话了。她显得很是激动,还没有说话就先挤出了两滴眼泪,然后又说了半天舍不得杨意出嫁的话。      这些都是母亲送女儿出嫁时常说的话,杨公爷听了,这才放了心。      接下来该嘱咐女儿到了婆家后,敬重丈夫,孝顺公婆之类的话了,可是孙氏却说道:“娘本想着,你从小就与表哥青梅竹马,在一起吟诗作画,以后……以后你嫁了人,可要注意一些,兄妹之间就算是再亲近,也要避些嫌才好。”      众人听了一片哗然,这话听起来是为杨意好,劝她以后注意避嫌,其实孙氏的用心何在,谁心里会不清楚?      有的人甚至担心豫王会扔下新嫁娘,扭身走了呢。毕竟人家是亲王,当今圣上的亲弟弟,成亲当天就爆出这种事,悔婚也是理所应当的。      谁知豫王却是纹丝不动,依然面带微笑地听着,仿佛孙氏说的并不是杨意与孙元玉青梅竹马,而是与他青梅竹马。      孙氏见豫王无动于衷,又接着嘱咐杨意成婚后要好好伺候夫君,孝顺太后。当然中间时不时地夹杂着一两句私货。      比如说:“皇家到底不比咱们杨府还有你表哥家这种平常人家,夫君还有婆母都身份尊贵之人,你一定要小心服侍。”      杨公爷气得脸色铁青,狠不得上前打杀了孙氏。本以为她虽对意儿不满,可也不会太出格,毕竟意儿要是成亲时出了什么事儿,坏了名声,杨慧也会受牵连的,孙氏为了自己的亲生女儿,总会有所顾虑的,可没想到她……      可是杨公爷再气,却也是无计可施。因为向来的规矩是,不管女方父母说什么话,中间都是不能被打断的。如果被打断了的话,就意味着女儿的好日子会断,婚姻会不幸。      孙氏絮絮叨叨说了一箩筐,可是豫王一直脸色平静,毫无生气或发怒的表现。终于,连四周站着的人都开始不耐烦起来,她只好结束了自己这番话。      豫王这才冲着杨公爷深施一礼,说道:“岳父岳母请放心,我会好好待意妹妹的。”说完伸手抱起了杨意,一直将她抱到了门外,送上了花轿。      一路鼓乐宣天,迎进了豫王府后,又有拦门、撒豆果、传席等程序,杨意头上蒙着大红喜帕,身上的衣裳首饰得有十几斤重,等到终于拜完了堂,入了洞房后,杨意觉得自己都要累爬下了。      并且已是农历五月底,天气已渐渐热了起来,杨意已经感觉身上出了许多汗,她都怀疑自己的那脸大浓妆会不会已经花了,变成大花猫了。      豫王接过喜娘手里小巧精巧的黄金称杆,走到杨意面前,轻轻挑起了大红盖头,看了看她,忍不住笑了。      杨意以为他是笑话自己的大花脸,不由得瞪了他一眼,然后又低下了头:“我先去洗漱一下。”      喜娘却是捧过来一个盘子,上面放了两杯酒,请他们夫妻喝交杯酒。      豫王端起酒杯,递给了杨意一杯,笑着说道:“王妃,我们先喝了交杯酒,再洗漱歇息。”      底下的人听了,都忍不住抿嘴偷乐。王爷和王妃果然恩爱,都迫不及待地要歇息呢。      杨意脸一红,接过酒杯来,二人喝了个交杯酒。      豫王一放下酒杯,就上前抱了一下杨意:“你先洗漱,换件凉快点儿的衣裳,好好歇着。我到前面招呼一下宾客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      等他走了,杨意到镜子前一看,妆倒是并没有花,虽然化得夸张了些,一脸的白|粉。      杨意由梦兰和飞绿服侍着,洗漱更衣后,刚想躺到床上歇会儿。可是看了看屋里笔直站着的六个王府的丫环,终于没有躺,只是坐在了床边,呆呆地看着屋里的大红龙凤喜烛。      过了没多久,豫王就回来了。已经换了衣裳,清清爽爽的,想必是在别处已经洗过了。      见杨意坐在床边,心疼道:“不是叫你歇会儿吗?怎么坐在这儿。”      说完又斥责丫环们:“怎么也不知道劝王妃躺会儿!”      丫环们吓得乌泱泱跪了一地。她们平日从来没有伺候过王爷,都是现调|教了过来伺候王妃的,对王爷都怕得很,有的甚至吓得浑身都直哆嗦。      杨意有些无语。      “那个……是我想要坐会儿的,不关她们的事。”      豫王听了,这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:“你们都下去吧。”      等人都走了,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了,杨意才想:他不是断袖吗?怎么,这是过来做个样子给外人看?还是……他男女不忌?      想到这儿,杨意打了个冷颤。      “你,你来做什么?”      豫王见杨意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,虽然像小兔子一样可爱,可也有些无奈。她还真是没有母亲教,不会连洞房是做什么都不知道吧?      还好母后心细,提前想到了,都交待给他了。      “我们成了亲,当然要一起睡了,不然以后怎么有小孩子呀。”豫王说着,上前一步,挨着她坐到了床边。      杨意受惊地站了起来,却是被豫王一扯,一下子倒在了他的怀里。      豫王抱住了她,只觉入手香软,忍不住将头凑到她颈边,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们先到床上,我给你看本书。”      “看书?看什么书?”杨意狐疑地看了豫王一眼,本以为他想要孩子,想要传宗接代,所以要对她下手了呢,没想到是看书。      豫王抱着杨意,轻轻一提,两人就滚到了床上。      豫王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了一本书,打了开来。      杨意一看,竟然是一本男女那个图。脸刷一下子就红了。       ☆、三日后回门   其实杨意是看过这个的。昨晚文氏怕她的亲生母亲不在,继母孙氏又是结了仇的,想必是不会管她的,就拿了一本书给她。不过孙氏到底年轻,脸皮薄,只给了杨意让她好好看看,却是没好意思跟她详细说。      如今豫王将她抱在怀中,指着一张维妙维肖的图画说:“你看,夫妻之间要……”      “你别说了,”杨意羞得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,伸手捂住了他的嘴,“昨夜……我,我看过了。”      “你看过了?那就好,太后还怕你没人教,所以特意嘱咐我跟你一同看呢。”      豫王将书扔到了一边:“既然看过了,那我们来试试吧。”      说着,抱了杨意倒在了床上,俯身吻住了他渴望已久的唇……      日光透过雕花的窗子,斜斜地照了进来。窗外,火红的石榴花随风轻摇,将屋内都映上了一层红艳艳的霞光。      杨意一睁开眼睛,就觉得浑身酸疼,似乎是被人拆散了架一般。这个该死的豫王,简直就像饿狼一般,不知餍足……      杨意看了看窗外,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了,心里一急。做为一个新媳妇,第一天就这么晚起,实在是不太好啊。      梦兰与飞绿听到主子醒了,端了水进来伺候。      杨意有些埋怨地说:“你们怎么也不叫我一声,这都什么时候了!”      飞绿满脸喜色,笑嘻嘻地说:“王爷早上吩咐了,叫王妃多休息一会儿,不许我们打扰。”      正说着,穆景和推门进来了。他穿一身红色绣金丝暗纹锦衣,映着窗外盛开的榴花,还有那满脸的笑容,简直晃花人的眼。      “是我让她们别叫你的。皇兄早起要上朝,我们去了也是等着。倒不如中午去,连皇上和太后一起见了,还便宜些。”      杨意一看他,不由得想起了昨晚的事儿,也不知是羞还是恼,低了头只轻轻哼了一声。      穆景和坐在一旁,饶有兴趣地看着杨意洗漱、穿衣、梳头。      杨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,狠狠瞪了他一眼,却换来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。倒让杨意又红了脸。      等杨意收拾好,穆景和就上前拉了她的手,到膳厅吃饭。一出门,一个小厮就上来报告说:“王爷,凌大爷昨晚走了,给您留了一封信。”      穆景和抽出信来看了看,大意是凌俊臣认为豫王成亲了,新婚燕尔,必定没时间与他玩,所以就决定出去游逛一阵子。      穆景和也不以为意,凌俊臣本就是行踪不定的江湖人,这一次在豫王府住了这么久,已经算是难得了。      杨意却是心中别扭,难道是凌俊臣吃醋了?所以走了?想到自己竟然还要与男人争丈夫,不由得又是恶心又是难过。      等到了膳厅,杨意又是一愣。只见里面已经坐了一个男子,那男子穿了一身玄紫色锦袍,身形高大,魁梧健壮。      那人一见穆景和与杨意进来,忙站了起来,抱拳深鞠一躬:“石全勇见过王兄、王嫂。”      这石全勇在战场上就一直跟着穆景和,回京城后,也一直住在豫王府。外面的人传豫王断袖,也就是说他与凌俊臣。      可是这石全勇这个样子,杨意实在是想不通,豫王怎么会看上他。那凌俊臣吧,好赖长得俊秀,这个石全勇跟个铁塔似的,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与人断袖的人啊。      杨意决定,看看他们之间的互动就知道了,如果两人真的有事儿,行动间肯定能露出端倪。      只是关于石全勇是否与穆景和断袖的事儿,杨意还没仔细观察,就没得观察了。因为就在杨意成亲后的第三天,石全勇买了一个小四合院,搬出去了。      成亲后这三天,杨意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。本以为第一晚穆景和就够能折腾的,谁知后面杨意几乎是每天晚上都是到天亮才合眼。这下她可是不明白了,有龙阳之好的人,就算是对女人也有兴趣,也不至于这么不知餍足吧?      三日回门儿这天,杨意浑身发软,走出门口时,差点晕过去,还是穆景和将她一路抱到马车上的。      在车上,她又迷迷糊糊补了一会儿觉,这才有了点精神。      临下车时,穆景和见杨意醒了,就说了句:“你三妹妹要与她表哥成亲了。”      “什么?杨慧跟孙元玉?”杨意吃惊地问道。      “对,三日后下聘,一个月后成亲。”穆景和面色一沉。敢在众人面前诋毁他穆景和的王妃的名声,付出这点儿代价,已经是他手下留情了。      回家见过父亲与哥哥嫂嫂,众人看起来很是高兴,却是掩不住眼底的尴尬。      吃饭时,杨慧没有来。等吃到一半,就听外面一阵吵闹声,然后杨慧冲了进来,满脸泪水,哭得眼睛都肿成两颗桃子了。      “爹,我不要嫁给表哥,我不要嫁给表哥!我是被人陷害的啊,爹!”      杨公爷挥了挥手,叫伺候的下人们都退了下去,这才严厉地说:“你们,你们都做了那样的事,你不嫁他还想嫁谁?”      “爹,我是被陷害的呀。我只是有事去找表哥,跟他说了两句话,喝了口茶,然后就昏过去了,等醒来就与他躺在一起了。爹,”杨慧跪在地上,膝行了两步,到了杨公爷跟前,抱了他的腿,哭道,“爹,你可要为女儿做主啊!女儿想了想,必定是孙元玉见娶不了二姐姐,就打上了我的主意。他们家穷得连张席子都没有,我一个公府小姐凭什么下嫁给他啊,爹爹,您就不怕人家笑话吗?”      听杨慧又提到了杨意与孙元玉,还当着女婿的面,杨公爷很是尴尬。成亲那天是姑爷大度才没有与孙氏计较,如今杨慧又提,杨公爷厉声喝道:“住口!你孙表哥家也算是知根知底,他家虽穷,爹爹多予你些嫁妆,日子未尝过不好。再说了,我问过学里的先生了,孙元玉在学问上还是不错的,没准儿过两年就能高中,有何不能嫁的?”      杨慧还待再说,杨公爷虎着脸道:“你要再说,爹爹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了!”      杨慧还想说,可是又怕杨公爷真的不要她这个女儿,那样的话,除去了公府小姐的身份,她还有什么?她思量了一下,咬了咬牙,委委屈屈地下去了。      杨意听杨慧说得蹊跷,就找了个机会私下里悄悄问了文氏。文氏也说不上到底是怎么回事,只知道杨公爷与杨尚志接到人报信,说是有人在孙元玉住的地方闹事。二人过去后,哪里有闹事的人?却是看到孙元玉与杨慧睡在一起。      这了掩盖这件事,这门亲事很快就定下了,只是杨慧醒来后,却是万般的不愿意。       ☆、再生个女儿   不管杨慧再怎么不愿意,最后还是嫁给了孙元玉。婚后,杨慧靠着嫁妆倒也过了两年好日子,只是她把嫁妆糟完后,又不肯降低自己的生活标准,日子就捉襟见肘起来。      马上就要过中秋节了,杨慧家中又没钱花了,她把自己的一个细细的银簪子当了,换了点儿银子,买了二斤月饼自己提了,又叫一个小丫环抱了孩子,出门雇了辆车,直奔豫王府去了。      天天渐渐凉了,杨意正跟梦兰商量着给府里的下人们做冬衣。梦兰已经嫁给了胡三刚,如今是豫王妃跟前最红的管事媳妇。      “娘娘,您看这两种料子怎么样?颜色也挺好的。”      杨意看了看,一种是绛红色撒花茧绸,一种是葱绿色织缎:“嗯,不错,正好做身棉袄和掐牙背心,对了,再配上些月白色素罗,做件裙子也好。”      “娘娘真是好眼光。”梦兰笑道。      “如今嫁了人,也会说好听话了?”杨意点了点梦兰的头,“你这是在说自个儿眼光好吧?”      梦兰听了,憨憨地笑了。胡三刚总说让她在娘娘面前机灵些,多说好听的,多奉承着,其实她的心思和品性,娘娘都清清楚楚的,说不说好听话又有什么?      外面来报,说孙大奶奶带着小团子来了。      是杨慧带着女儿来了。杨意虽然不大待见杨慧,却很喜欢她这个女儿。      两年前,杨意与穆景和成亲后,一直不相信他没有断袖之癖。只是不管她相不相信,穆景和几乎是夜夜都做,三个月不到,她就有了身孕。      本以为有了孩子,穆景和也没必要再装了。可是从她怀孕起,他就将一切公事都推了,专门在家陪她,简直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宠着。她肚子大起来以后,每次穿鞋都是他亲自动手,连丫环都不用。      杨意就纳了闷了,如果说他真有龙阳之好,娶她只是为了子嗣的话,那她已经有了,他不是该出去想怎么乐就怎么乐了吗?反正家里丫环婆子一大堆,也不至于没人照顾她。      那时杨意与他耳鬓厮|磨了久了,心里也对他动了情,可是又不敢相信。怕他只是关心她肚子里的孩子而已,怕自己的一腔真情再换来一场空。      心中患得患失,杨意的抑郁症又犯了,她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。穆景和急得嘴上都起了大泡,却是整夜整夜地抱着她,陪着她。后来,还找了个御医学了推拿按摩的法子,每晚抱着她,只要她一睡不着,他就给他按摩。      也不知是那法子真管用,还是穆景和所做的这一切温暖了她,她长久以来从未根治的失眠症竟然好了。      十月怀胎,她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。穆景和高兴得什么似的,依然每日陪着她,陪着孩子,从来没见他跟什么男人胡混过。      因为穆景和太重视这个孩子了,起名起了都一年多了,竟然还没想到合适的名字。因为孩子出生那天,窗外的石榴花开得正如火似霞,杨意就给他起了个小名,叫小石榴,后来又觉得这个名儿太女性化了,就又省事,叫了小石头。      这期间,搬出了豫王府的石全勇娶妻生子了,凌俊臣也回来过一次,还带来了一个背着长剑的侠女,在豫王府住了一晚,就又浪迹天涯去了。      杨意这才终于相信穆景和确实没有断袖之癖了,原来以前的父亲说的真是对的。      杨慧成亲没多久也有了身孕,生了个女儿,比杨意家的小石头小三个月。      杨慧生了女儿,很是不高兴,经常说女儿是赚钱货。这让杨意不禁想起了自己。在现代,她的继母也经常那样说她。      她很是可怜那个小小的婴孩儿。她一直很想生一个粉粉|嫩嫩的女孩儿的,再加上杨慧虽然惹人厌,可她的女儿小团子却是长得肉乎乎,圆润润的,十分可爱。      杨慧看出了杨意喜欢自己的女儿,每次来豫王府都带上她,趁机打个秋风什么的。杨意已经送了小团子许多的小首饰了,都被杨慧拿去当了。      杨慧走到门口,就自己抱了孩子,叫丫环提了月饼。一进门,看杨意桌上摆了两匹布料,就笑道:“看来我今儿是来对了,正赶上二姐做衣裳了。”      杨意笑了笑:“等走的时候,给你带两匹好的,回家做衣裳穿。”      小团子虽然才一周岁,可也知道杨意疼她,一见了杨意,就伸出手去,嘴里咿咿呀呀地,想叫杨意抱。      杨慧笑道:“你瞧,一看见你这个当姨的,就不要我这个娘了。如今连娘还不会叫,倒先学会叫姨了。”      其实小孩子只是无意识地咿呀,虽然有些像叫姨,不过却不是。杨意也不说破,笑着伸出手,接过了小团子,拿了一串小铃铛逗她玩。      小团子伸着小胖手去抓,一抓到手里就摇了两下,铃铛清脆地响了起来。小团子裂开嘴咯咯地笑了。      杨意在她肉乎乎的小脸上亲了一下。      杨慧却是盯着小团子手中的那个铃铛,虽然不大,到底是金子的,一会儿走的时候要记得给小团子带上。      正热闹着,奶娘拉了小石头的手进来了。最近小石头正学走路呢,总是不让人抱,非要自己走。      他一进来,就看到了娘亲怀中抱着的小团子,高兴地就往前跑。吓得奶娘忙抱着了他,走到了杨意跟前。      小石头比小团子大,已经会发一些单音了,一边伸手去拉小团子,嘴里一边喊着:“每……美……”      杨意笑了笑,将小团子放到了床上,又伸手抱过小石头,将他也放在了床上,指着小团子教他:“妹妹,妹妹……”      杨慧看着小石头一身的蜀锦锦袍,项上戴着黄澄澄的金项圈,贵气十足,心中暗暗不忿。都是一个爹生的,怎么杨意命就这么好。当王妃也就罢了,豫王本来是个断袖的,可是成亲后,竟然将两个“好兄弟”都撵走了,一心一意地守着杨意一个人。      而她杨慧,却是嫁了孙元玉那个穷光蛋。虽说对她言听计从,可是没有钱,有什么用!      她叹息了一声,刚想借那个金项圈,旁敲侧击,给自己女儿也要一个。就见女儿已经伸手抓住了那个金项圈。      小石头一看妹妹想要,二话不说,就从脖子上摘了下来,递给了小团子。      杨慧突然就笑了。她这辈子是嫁错了人,可是自己的女儿却还有希望,她要是想法子给女儿跟小石头定了亲,以后自己就是豫王世子的岳母了!      杨慧越想越高兴,越想越美。往常她来了都会说不少自己日子艰难的话,好让杨意走的时候给她多带点儿东西,今日却是什么也没说,只看着两个孩子玩儿。      穆景和进来的时候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杨慧两眼放光,盯着自己的儿子,一会儿又看看她的女儿,满脸都是算计。      穆景和也不客气,冷声道:“快午时了,三妹妹还不快回家给妹夫准备饭菜。”      杨慧本想说家里有做饭的婆子,可是被豫王用眼一瞪,吓得愣是没说出话来。她以前就有些怕穆景和,如今不知怎么的,更怕了。      她讪笑了一下,抱着小团子说:“那二姐,二姐夫,我先回去了。”      杨意也不留她,叫人将那个小铃铛,还有金项圈,另加两匹好绸缎,一些碎银子,还装了一些小点心,都给杨慧带上了,叫梦兰送她出门。      梦兰送她出了二门,又换了个轿子。杨慧坐在轿里,走了没几步,就被人拦住了。却是王府的长史官。      那人先给杨慧行了个礼,虽然看起来恭恭敬敬地,但是态度却有些倨傲:“王爷吩咐了,叫孙大奶奶以后少来。这里是一千两银子,奶奶拿着。”      说着,递过来一张银票。      杨慧惊喜地接了过来,就听那长史官又说:“王爷说了,如果以后奶奶再不请自来,王爷有的是法子,到时候您可别怪王爷不客气。”      把杨慧气了个倒仰,却是毫无办法。      杨慧走后,杨意也看出来了,问穆景和道:“你是不是不待见杨慧?”      穆景和看了看杨意,将她耳边的碎发往后顺了顺:“任何女人我都不喜欢,除了母后和你。”      他的眼神中满是宠溺,杨意脸有些红:“为什么?”她虽然长得不丑,可也算不得国色天香啊。      “我也不知道,”豫王摸了摸杨意的唇,“大概是女人都娇滴滴的,遇到事儿只知道哭罢。”      “不过,”穆景和突然将杨意压在了床上,“看到你哭,我就想把你压在身下,狠狠地……”      他的话没有说完,而是用行动代替了。      奶娘早领着小石头出去玩儿了,丫环们也早悄悄地退了出去,还细心地反手关上了门。      “大白天的,你做什么?”杨意又急又窘,伸手推他。      穆景和展颜一笑:“你不是喜欢女儿吗?我们自己生一个……”说罢低头含住了她的唇。      外头金秋的阳光照在石榴树上,红红的石榴都咧开了嘴笑了……    作者有话要说:  这篇文就算结束了,谢谢各位小天使一直以来的支持。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【布受天下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